雪崩
一场梦么?”
“他爱你。”
“他爱我?”罗虔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对呀,他可喜欢我了。对我说过的话,都一一实现了。”
“他说要娶我,他说会一辈子爱霜霜,他说……”罗虔嘲弄地牵起嘴角,“他说什么都依我,他说他爱我。”
“可他的妻子不是我,是我最讨厌的一个人,我原想杀了她。”她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疯魔,“他最爱的就是他的妻,什么都依着她,顺着她,宠着她,爱着她。”
每多说一句,罗虔嘴角的弧度就上升一点,眼里讽刺也愈寒一分。若要换了旁人,听到她少女天真烂漫的语调,忽略话的内容,定会觉得这女子在思念心爱的郎君。
可听话的人是洛凛,她这样的古怪善变还是他教给她的呢。
“气了?”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气什么呀?”罗虔软软笑着,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祝福的光芒,“这对可是佳偶天成呢——皇帝御旨钦点的,谁看了都说门当户对的,连老天都说郎才女貌的佳偶呢。”
“皇帝是没种的东西,那些人……都是些有眼无珠的货色,至于老天——”洛凛扳过她的脸颊,“霜霜以后成婚,定要寻个不吉利的日子,最好宜丧葬,忌婚嫁,若是再狂风骤雨就好了……不行不行,那样会淋湿嫁衣的。那——那就在大太阳下,晃的人眼睛睁不开的烈日,霜霜轰轰烈烈美美满满地出嫁,后半生都幸福安康地过着,叫老天好好看。”
“霜霜也可以直接死了,这样就再没人能告诉她谁和谁相配,他没那个资格,除非也跟她一样下黄泉。”罗虔静静道,好像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不杀我了?”他支起下巴,搅拌着罗虔面前的酱拌面。
“我恨皇帝,我恨祝熹。”她愤愤地戳着面条,话锋一转,“你为何不叫我杀了她?”
洛凛随口答:“她是徽的妻。”
“哥,你为何要救我?”罗虔像一个棉絮外漏的人偶,病怏怏的。
“因为我也恨祝熹呀……”
罗虔看了他好一会,洛凛把拌好的面推给她:“吃完。”
她慢吞吞地吃,洛凛一眨不眨瞧着她。
罗虔吃的满嘴是酱:“你不怕我寻死么?”
“我活一天,你就死不了。”洛凛抬起袖子擦干净她的嘴,“你的命是我的,由不得自己做主。”
罗虔猛的一口咬住他的手,力气大的好像要生生把他的指节咬断。
“松口。”
她松了口,眼泪也不由分说砸下来。
“霜霜先别急着死,至少先得养五十个面首玩玩,花光哥哥所有的银两,哥哥跟你一道下地狱。”
罗虔终于笑了。
深冬季节,甘州大雪纷飞,覆盖连绵起伏的远高峻青黛山,整个天地都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
刺绣的朱红昭旗也凝固在冽风中,青黑色的营帐寨陆续有苏醒的士兵稀稀拉拉站队,打哈欠呼出的白汽吹出雪的颜色。然而同营垒上挺立如松的哨兵相比,眼前的显然就是强塞过来的京城子弟。
罗虔离开了火房,她现在是营里唯一的女郎中。
说来可笑,洛凛教她医术下毒害人,如今她倒给人煎起药来了。
她躺在斜坡上,身下是干枯覆雪的土地。闭上眼,泥土气息和雪香一齐吸入肺腑。清爽冷冽的空气,雪地静默无声,枯叶缓缓凋零,只有三两飞过的大雁声。
身上的温度渐渐冷了,四肢血液缓慢流动,仿佛有轻柔的雪花掉落在脸上,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罗虔的呼吸也微弱下来,神色恬淡而平和,唇色泛紫,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小,她似乎不期待有人会来打扰。
“你躺在这里干嘛?”
万籁俱寂中违和的噪音,异常刺耳。
罗虔睁开眼,眼睫上沾满了雪花。
上空有一只通红的手,手背上满是紫红血丝,等待她的垂青。
手的主人见她没有动作,猛的一下拽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从雪地里拔出来。
岑弈鼻尖红红的,颇为不耐烦:“这么冷,你居然能睡着?”
罗虔甩开他的手,不管身上的飞雪,径直回到营帐中。
岑弈一路跟着她:“雪地里睡觉舒服么?”
罗虔伸了伸僵硬的五指,垂眼挑了些药引在药钵里研磨。
“你把我当空气?”他咋咋唬唬的,好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笼,永远明亮。罗虔捂住耳朵,岑弈立刻扒开她的手,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叫:“你知不知道,那样躺着会死人。”
她垂着头捣药,没有丝毫理会他。
“死了,就一辈子起不来了。”岑弈按住她的手,强迫她看着自己。
“你想死么?”
罗虔直勾勾望着他,黑色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冷漠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