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与克制,比深渊还要绵长。
罗虔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突如其来的炙热的温度烫伤她的指尖,那烧痛十指连心灼伤她酸涩的心房,直叫人刻骨铭心。
墙外的喜乐又传来了,宾客划拳行酒令玩得不亦乐乎,个个喧闹唱和,欢喜在酒气里弥漫了整座庭院。墙内低低的窃窃私语,步步为营,妄图探窥破谁人的真心,两败俱伤,眼泪在死寂中无声发酵。
泪水蓄满了眼眶,压抑铺天盖地的如夜色般浓重的悲伤。
或许是洛凛感受到她的颤抖,只是给彼此留一点颜面,又或许其实是他在颤抖着。
“我为祝熹伤神。”
嘶哑沉重的声音丢出,像巨石自高处投入平静无波澜的死水,激起千堆雪。
洛凛垂眸看向怀中的罗虔,她闭紧双眼,眼睫沾满珍珠,嘴唇轻轻动了动。
“我为心爱之人而伤神。”
不知何处一滴水落在她的鼻子上。顺着鼻梁聚于鼻尖,没于衣领。
然而皓月当空,千里块状乌云消散。
洛凛为她下了一场雨。
热闹甜蜜的新婚夜,不管是吃醉了酒烧红了脸,还是少女怀春羞红了脸,或是泪水湮灭在道贺庆喜中哭红了眼的,终究都一齐红彤彤地为天造地设的新人奉上厚厚的红囍礼。
罗虔自打进了清浊楼便知:脸只是一张皮囊,人心叵测。
祝熹生来一张矜贵公子面,她不喜欢。
偏偏鬼使神差的,她被那玉面红唇的笑所诱惑。
进了府,她再见那日摄魂夺魄的笑,心里仍然会震颤惊艳。然而她最喜欢的是洛凛了,阴翳低沉的眼里闪烁着勃勃野心,运筹帷幄。
她喜欢洛凛,不止是因为知遇之恩,一向薄情的她不知祝熹的伤。
洛凛不怎么喜欢她,好像瞧上她一眼也是因为祝熹,因为祝熹过分怜爱。
罗虔长大一些了,不愿祝熹知道那些不堪的过往,心里也愈发怨恨老鸨。
自经溺水一事,罗虔找到洛凛,拉着他宽大冷硬的手掌:“哥,你喜欢我对不对?”
“二哥一直喜欢霜霜的。”
罗虔把柔软的脸放在他手中,洛凛顺势上下抚摸,微凉的指腹略过她粲然生辉的眼睛。
“那么二哥杀了她罢。”
一瞬间,他的动作顿了顿。
“霜霜在说什么?”
“她在你手里,杀了她。”
她纯真无害的眼俏皮地眨了眨,说这话时好像在央求他为她讲故事哄睡。
洛凛摸了摸她的头:“霜霜怎的叫我做?”
罗虔羞涩一笑:“我不想让祝熹找到她――二哥也不想再叫他找寻下去了罢?”
“霜霜真是聪明。”
罗虔摇摇头:“不,我可笨了,《赤壁赋》我还不会背呢。”
洛凛眸色深沉漆黑:“背两句我听听。”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第一句是这么?”
罗虔无辜摊手:“祝熹说了好多,可我只记住这一句。你看,我就说我笨吧。”
“二哥知道,霜霜在装笨。”他笑意愈深。
“没有二哥聪明,先我一步将人接走。”罗虔苦恼,“早知道我就不去买梅子了。”
“梅子好吃,该去买。”
“那二哥要给我买好多好多梅子,能装满一个屋子。”
“敢情前面都是假话,其实是想叫我给你买梅子么?霜霜学坏了。”
罗虔乖乖笑着,拉着他的手臂摇啊摇:“二哥,拔她舌头的时候也叫我去看看,好不好?”
“那你可不要穿心爱的衣裳去。”洛凛一点点捋直她弯弯的打转的发梢,“血溅上去就脏了,再也没法穿了。”
罗虔如他所愿,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美目,惊喜娇憨地抿嘴笑:“那二哥跟东姥说罢,提前把衣裳准备好,我记性不好。对了,还要记得叫醒我,我可不想睡过头了,叫二哥苦等。”
洛凛听她细细碎碎安排,编了个潦草的小辫子:“不须劳烦她老人家,二哥给你准备衣裳,二哥叫醒你,可行了?”
罗虔嫌弃地拆开辫子,嘴唇微微撅起,颇有置气的意味:“你编的辫子好难看,霜霜不喜欢。”
洛凛只是笑,骨节分明的手拆开三四股头发缠绕的辫子,拍了拍她的头:“去叫徽给你编辫子。”
罗虔偏头,皱着眉头阴着脸:“不要。”
洛凛略吃一惊,拉过她的椅子,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叩:“霜霜不是喜欢他么?”
她心里醋意大发,望进他戏谑深情的眼,霎时莫名扭扭捏捏起来。
“就因为那杏子么?”
罗虔猛然瞪大眼睛,只听他淡淡道:“几个破果子,摘了就摘了,至于么?”
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