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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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一夜，立香总算是退烧了。

或许是睡了太久，睡意全无的立香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似乎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浑身无力，头重脚轻，全身的细胞都在无声地嘶鸣吼叫，收缩的胃袋咕咕作响，也向她提出抗议。

但她完全没有食欲。

什么都不用做，也不会有可爱的后辈抱着芙芙软绵绵地叫她起床，难得有机会懒散的立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环顾着这个单人病房。

窗户被厚重的帘子严密地遮住，透不出一丝光线，大概是为了方便病患按呼叫铃，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暖调的橘光，是这个病房里唯一的光亮，她顺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钟。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床头柜上的花瓶里装着一束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是源稚女昨天送的。

花瓶的旁边有一个粉色的保温桶，立香小心地伸手摩挲，轻轻地取出了压在下面的字条。

——这是我专门准备的元气大补粥……好吧，是我拜托了妈妈做的，上次的事弄得我都有心理阴影了，也不想你因为而我再次受伤。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精进厨艺，总有一天会做出让立香你感到幸福的料理的！

By 五月

一股暖意涌上了心头，很快蔓延到五脏六腑，立香失笑，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打开了保温桶一点一点地食用。

天之锁不再缠绕在她手腕上装死了，有些担忧地触碰上她的脸颊，不再滚烫的温度让他蓦地放松了。

立香果断放下了勺子，携着暖意的指尖勾上他的楔子，轻柔地摇了摇。

“对不起，恩酱，让你担心了。”

她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天光乍现于黑暗，感染力十足的驱散了重重阴霾，有着拨云见日的明媚。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天之锁勉勉强强地接受了，再次戳了戳她的脸颊，确定她已经退烧了之后，又重新钻回了王律键里。

对于他不想过多地耗费魔力的体贴举动，立香颇有些哭笑不得。

天之锁走后，立香吃掉了最后一口粥，她放下了保温桶，警惕地抬眼再次环顾四周。

并没有发现监控，这让她蓦地松了一口气。

单人病房很大，但是比不上迦勒底的医务室，可立香却感觉迦勒底的医务室比这里逼仄得多。

单人病房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时间、她的不熟悉和孤寂。※

*

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把绿阴照得半透明，路边的樱花树随风落花，洋洋洒洒，落了满地，也扰乱了一泓春水。

松柏的葱郁青翠和池子的一泓绿水，把八重樱的簇簇粉花衬得更加鲜艳夺目。

立香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拢了拢嘴硬心软的忍足医生借给她的外套。

炙热的阳光中和了早春寒风的凛冽，悠闲自在的午后、萦绕鼻尖的花香还有暖洋洋的感觉，这一切让人无端慵懒起来。

世间昏昏沉沉，无力而懈怠，睡起了午觉：这种午觉类似一种甜美的物化，睡者还半醒着，品味着自身消亡的快感。※

立香神态安详地阖上眼睛。

风的呼啸、树的婆娑、鸟的鸣啼……

千万种声音一股脑儿涌入她的耳中，一点一点以最完整的姿态在她脑海里浮现。

几个孩子嬉闹着跑过了她，似风一般快活。

“医生！”

立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朝日奈医生！我想要巧克力！”

“太狡猾了，我也要！”

“好好好，不过一人只有一个哦，吃太多会牙齿痛的哦。”

温和到甚至有些绵软的男声熟稔地哄着孩子。

立香睁开眼睛，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他有着一头巧克力色的自然卷短发，看得出并不注意打理，蓬蓬松松的，显得有些凌乱，却也因此显得极具亲和力，他神色中带着和年纪颇不相符的柔软，蹲在孩子中间，手里是一个装有一半的糖果和巧克力的玻璃瓶。

他身边的孩子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们望着那个医生的眼睛，满是信任和喜爱。

立香默不作声地看着，眼神平静，鎏金色的眼睛波光潋滟，折射出了细碎的光泽，犹如阳光下泛起波澜的水面，晕出碎碎点点的粼光。

这盛世要不断地奋斗，甚至建立在鲜血和累累白骨之上。

所求不过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