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明是你发酒疯,凭什么我要与你一道罚跪?”
菱歌和顾鸢跪在百里氏的祠堂前,没有蒲团,冰凉的石板地硌得膝盖生疼。
顾鸢在一旁怨声载道,菱歌却好整以暇地哼起了小曲儿,反问道:“明明是你害我死不瞑目,你为何还有颜面来我府上吃饭?”
顾鸢不明菱歌所言,只咬牙切齿道:“我来吃你的席!”
菱歌嘴角一挑道:“你还真是个大孝子?想吃我的席,你恐怕得戴孝三年,还要向我行跪拜之礼吧?”
顾鸢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如口中生疮,与之道一个字都难受的要死,暗自嘟囔道:“死贱人,怕不是真的疯了。”
说完,双膝跪行,离她远了些。
菱歌怼完顾鸢,胸中畅快许多,心道,跪祠堂嘛,她最熟悉不过了,小时候淘气,没少罚跪,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祠堂中空空荡荡,既无蒲团,也无贡品,甚至连正经的牌位都没有。
别人家的祠堂摆满列祖列宗的牌位,供满香火。百里家的祠堂中只孤零零摆着一个还未刻字的空牌位,是菱歌阿爹从渝地寻来的一块金丝楠木做成的,牌位两边是数个广菱形交叠在一起形成的花纹。
菱歌心下怅然,她记得阿娘当时拿着断戟,一笔一划将阿爹的名字刻在那个空牌位上。
自从阿爹死后,百里氏便每况愈下,是阿娘和二叔勉力支撑着一大家子,最后阿娘遣散了家仆,偌大的百里府,荒草丛生,门可罗雀。
曾经,十方国一半的兵权都归百里氏所有,自从家族破败,百里氏旗下的十方军,内争外斗,兵权皆被外姓瓜分干净。
这一切的起因,只源于阿爹官场中的死对头奸相柳温笙。
阿爹主战时,他主和;阿爹举荐英才豪杰时,他说未经科举难以纳贤;阿爹往东时,他绝对往西。
他诬告她爹贪贿,主君听信谗言,削减戍边粮草。
此后,边疆战乱,她阿爹便一去不归。
菱歌难压心中悲愤。
想起那日,阿娘带她与阿爹在厉州小聚,她在柳家别院偷听到柳相蛊惑朝中清流之臣一起谋划弹劾百里将军一事。
她还记得阿爹生前曾朗声笑答:“我与柳相共事朝堂多年,又一同辅佐先皇立国,他的为人我最清楚,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种有违道义之事。”
可他还是做了,阿爹死后,他又布谣,称百里氏叛国,菱歌族人背上了不属于自己的骂名与流言缠斗,最后大厦倾覆,兔走狗烹。
诺大的百里府,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她一个,还被推下了万古关城楼。
祠堂外,日头正盛,门外槐花开得招摇,香气四溢,一副盛夏好光景。
菱歌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
心道,自己如何做,才能保全父母?保全族人?为他们昭雪平冤?
她捡起一颗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
顾鸢看着她起伏的手,奇怪道:“你在画什么鬼画符?”
菱歌不答,专心想着心中之事。
光除掉一个柳温笙绝对不够,柳温笙没了还有顾景徵,顾景徵没了还会有别人。
若要百里氏不倒不灭,唯有兵权傍身,阿爹那些同袍老部下在阿爹死后各寻良主,真的与百里氏同生共死到最后的不过两千人,也悉数战死在万古关。
说到底,她爹才是集结天下英豪的关键,阿爹不死百里氏就不会倒,一两句谗言算什么?她阿爹可是率三千将士对阵四万敌军都能杀出血路来的人,怎会被一两句谗言打倒?
如今,菱歌回到了三年前,算算时间,正是阿爹即将去厉州的时日,是不是只要阿爹不去厉州就能躲过这场灾祸?
为避免三年后的悲剧重现,当务之急是保全她阿爹性命。
顾鸢虽然跪得远,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频频看向她和她手下的石板地,看完还不忘评价道:“画得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海胆?”
菱歌低头一看,手底下的石板地上被自己拿石子画出一大一小两个椭圆,大的椭圆上还交织着四根线。
她眉毛一挑反驳道:“什么海胆?这明明是一匹骏马!”
顾鸢哂笑道:“呵,骏马?谁家的马长得像海胆一样?丑死了,一点都不像马。”
菱歌指着地上的画作,一道一道指给她看:“怎么不像马?这是头,这是身子,这是四条腿,这不就是我们家小梅吗?”
对了,小梅!
小梅是一匹三岁的白鬃骏马,是菱歌五岁时,阿爹送她的生辰礼,因为它爱吃梅子,所以菱歌便给她起名叫“小梅”
小梅刚被送到百里府时不到六个月,和菱歌个头差不多,菱歌看到她时兴奋地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央求小叔教她驭马术,如今小梅已经变成真正的越影名驹,逐日千里。
她扔掉手中的石子,一手撑着地面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