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适时有只手揽过岁岁肩头,她跌进一道清冷怀中,脸颊贴着来人雪白的袍子,但听得头上轻轻传来一句:
“是我约时念来此。”
言罢,江休言伸手为岁岁戴好面纱,指尖触过其耳梢之际,有一刹的停滞与无措。
而他面上仍波澜不兴,继续道:“在江左时落了样物件在晏府,宴前方记起来,便约了晏姑娘来此。”
皇后蹙了蹙眉:“靖太子可知自己此举意味着什么?”
大鄢民风开放,可容得女子与男子单独约见,何况二人是以还物之由约见。
但皇后话中所指的是江休言方才搂过岁岁之举,于初识男女而言未免过分出格。
岁岁从江休言怀中挣出,将额前落下的一缕碎发拂至耳后,才道:“殿下,纵是民女负了殿下一片心意,可民女一直视殿下为正人君子,殿下为何要设此局毁我清誉?”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宫人小心翼翼拾起地上宫灯,跳动着的烛火倒映在江休言眼底,他眨了眨眼,明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可笑,晏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你一介庶人,还不配令本宫行此卑劣手段,本宫若当真瞧上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他话音落下时,岁岁蓦地从一旁护卫身间抽过佩剑,锋刃于弦月下溅出凛凛寒光,下一刻岁岁已将长剑横在自己脖颈前。
“宁死明月下,不践闺中誉。”
晏子疏:“时念,不可!”
徐自辛:“晏姑娘,使不得。”
李菱歌:“时念,咱别想不开啊。”
江休言明眸微颤,脚下已踏出半步,正要上前,但见得两侧护卫已去拦下岁岁自刎之举,那踏出的半步悄然退了回去。
护卫夺下佩剑,剑锋上一滴血珠沿着锋刃缓缓淌下,直淌至刀尖之际,猩红与寒芒交错着,那血珠却挂在刀尖未再往下滴去,仿佛有些人连流淌的鲜血里也带着浸骨的执著。
皇后被这一系列事搅了兴致,叹了声气道:“晏姑娘既是被冤枉的,诸位也都散了吧,罢了罢了,这寿不祝也罢。”
但今夜之事总归要做一个了结,平华帝问:“今晚是谁当值?”
徐自辛答道:“禀陛下,是副指挥使姚至及其手下侍卫。”
平华帝转过身,月光照不见的地方,无人看见他眸中流露出的疲惫,“一并杖杀。”
“是。”
平华帝走后,众人才渐渐散去,岁岁叫晏子疏先回宫舍,自己却留了下来。
溶溶月色在她发肤间洒了层霜,雪白的脖颈上一道血痕静淌,红得惊心。
岁岁看向江休言,薄纱下的唇抿了抿,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半晌才吐出一个“谢谢”。
若他方才不曾领会自己的意思,合演这一出贞烈戏码,今夜恐是要被困在局中了。
江休言:“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情势所迫,你莫放在心上。”
岁岁:“自然。”
她抬手轻轻揩去脖间血滴,印了些血迹于指间,便拿出帕子擦手,那一垂眸间的认真模样,像在刻意拭去与自己无关的种种。
岁岁提步回宫舍,半道中风乍起,她微一驻步,说:”可殿下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一介庶人,不值你用心。”
言罢,那单薄身影渐匿于浓浓夜色里,江休言说出的“只你值得”随着风息回荡于长廊间,只是那身影不曾回头,这话语便似乎也渐渐沉于浓夜中。
高楼栏畔,月洒流光。
梁归舟举目望向远处苍穹,道:“今夜她可是看见你了?”
身后叹川连连跪下,道:“回殿下,那晏时念许是看见了奴才半面,只是夜色昏沉,她不定看得清楚,奴才亦是当即扔了黑袋便走,奴才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梁归舟未当即发落,只是低喃道:“难道真是弄错了……”
今夜之局乃他一人所设,原是想借蝙蝠作乱之际扯下晏时念的面纱,不料她倒是个机警的,竟直接去了后山,他便索性将错就错把这顶黑锅扣在其头上。
只是梁归舟仍是有一点不解,倘这晏时念真是当年葬身于火海中的元暮,那在她看见叹川之际便应明了此局是自己所设,缘何后来又怪责到了江休言身上。
何况当年元暮于江休言有意,可她说的那番话,听上去似乎与江休言真是初识。
梁归舟想不明白,只觉得有一片落叶遮在眼前,障了目。
琼明宫里,纯妃对镜卸下发簪,她手中动作一慢,眼眸里闪过几分困惑。
她猜到今夜的局是梁归舟所布,想来他与自己有一样的怀疑,便顺势推波助澜。
纯妃知岁岁曾与江休言有过一段不浅的关系,若晏时念便是岁岁,今夜应不会说出那番薄情之话。
她心里拿不准,只静静望着镜中自己双眸,铜镜被烛火映得反光,在她双眸间落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