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

玉明镇上本就人少，此时正值晌午，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香，街上就更瞧不见人了。

祝知许低头走进一条空荡的巷子，到了尽头右拐又走过了三户才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扇用一条条木板拼成的最简单的那种木门，顶端缺了个洞，底下一排虫眼，勉强挂在两道墙中间，好像稍微一用力推，就会彻底掉下来。

从这门就能想象出里面是会怎样的破败。

祝知许没有犹豫也有没张望，就似回到自己家一样，平淡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咚，咚。

放下手的瞬间，木门便被从里面打开。

好像里面的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祝知许进屋落座，刚坐下就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

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沾，喉咙里仿佛干涸的河床到处都是龟裂的口子，咽一口口水都疼。

可还没等她再去提茶壶倒水，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了她手里的杯子。

祝知许抬眼去看，就见夺走她杯子的人淡淡说了一句：

“脏。”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看起来就像玉明镇本地人一样的男人。

他用手指捏着粗糙的瓷杯，仔仔细细地拿壶里的茶水冲洗了一遍杯子，这才斟满了水，把瓷杯重新放到祝知许面前。

祝知许端起杯子大口灌下，眼睛却还放在男人身上，带着笑意。

这男人有些瘦削但身量极高，站在祝知许身边几乎能把她整个笼罩住。奇特的是他行动间异常安静，不管是胳膊伸展还是提举，连一丝布料摩擦声都听不到。

这是对肌肉的控制力达到顶端的体现。

男人跟雕像一样站在祝知许一寸外，直到祝知许把水一饮而尽，对着桌对面的椅子点了点，男人才过去坐了下来。

这时，屋子的门“嘎吱”一声响，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呦！大人回来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娇小，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她眼睛弯成上弦月，嘴角常挂着笑。

女孩径直走到祝知许手边，贴着坐下。跟祝知许一样，第一时间去拿桌子上的杯子。

看来也是走了不远的路。

祝知许没回她，只是把自己喝完的杯子放到她面前，还顺手给她倒满。

女孩子也不客气，笑吟吟地拿起满水的瓷杯。

看着女孩喝完，祝知许才问：

“小鱼，事情办好了？”

戚小羽擦了下嘴巴：“当然！人已经被我完完整整地送远了，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祝知许点点头。

戚小羽眼睛一转，看着离得稍远沉默得仿佛不存在的男人，笑容露出揶揄：“就是她到我手上之前可有点惨。不说嗓子了，就那脖颈上，手腕上啧啧啧......青红青红的。齐光，人家祝大夫怎么看都是个端庄秀丽的大美人啊，你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依旧是那抱胸垂眸的姿势，别说嘴唇，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戚小羽感到无趣，撇撇嘴抱怨：“还真是块石头。”

但马上她又兴奋起来，把脸凑近祝知许，好奇地问：“那你呢你呢？那个南魏的小将军怎么样？”

听到她的话，祝知许一顿，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肖梁卿的脸。

尤其，是那双瞪大着看着她的眼睛。

戚小羽看到祝知许嘴角泛起的弧度，眼睛立时亮起精光，恨不得趴到祝知许身上，她追问：“怎么？他长得很好看吗？！”

“嗯......”祝知许四根手指轮流敲击桌面，沉吟片刻说到：“好看应该是好看的吧。主要是，他长得很眼熟。”

戚小羽歪头：“眼熟？你之前来过南魏？”

祝知许摇头。

戚小羽：“那是你是在战场上见的他？不对啊，这回埋伏南魏军应该是你们第一次遇见。”

眼看戚小羽越说越迷糊，脸都皱起来，祝知许才慢悠悠地揭露谜底。

她笑意盈盈，冷硬浅淡的脸迸发出抹艳色。她说：

“他像我小时候养的那只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