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8 章

拍得牢门啪啪响，吼声吓得叽叽喳喳的老鼠四处溃逃。

“来了来了，差爷”

“小的这就来，嘿嘿”

两个人浑身一僵，转头骇眉低首，咧着嘴，谄媚笑道。

“这人谁啊？听不懂人话是吧”

牢头一脚踢开了牢门，看向瘫坐在角落的男人，声音徒然拔高，眉头一皱。

见男人没有看他一眼，卓风来兴趣了，对着一旁的衙役道:“又是刺头？”

“卓爷。这个还真不是，他叫启风”

“听说他在这里呆四十多年，说是咱衙门镇店之宝……”

卓风撇撇嘴，神色难辨，良久又问了一句:“赵大人也知道？”

“嗯嗯”两个小跟班点头如捣蒜，特别认真，生怕卓风找茬。

真要算起来，里头那个还真是爷爷辈儿，爷爷对上爷爷，他们夹在中间最苦逼。

“喔”好在卓风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叽叽”两只小白鼠被抓痛了，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男人这才松了手。

簌簌……他骤然起身，冲出牢房，歇斯底里道:“我要申冤！”

“我要见赵大人!!!”

一刻钟后，赵怀民端坐在案牍上，手不停地翻动着半米高的案卷，直到门口来了几人。

“回禀大人，启风已经带到”

“辛苦你等，下去吧”

“遵命，大人!”

随后，偌大的衙门正堂剩下两人。

赵怀民起身，走向启风，挑眉问道:“看样子你想通了”

启风张着嘴，嗫喏着嘴角，定定地凝视着眼前人，沉凝道:“猴子……”

话还没有说完，他那双剑眉垂了一度，狭长的睫毛狠狠一颤，睫毛下深沉的眸子慢慢蕴着湿意。

赵怀民为之一默，须臾，薄唇微张，吐出几个字:“死了”

“他……走之前还念叨着你，希望你能放过自己”

寥寥几个字好似千金重，他望着启风，一字一顿道。

“是吗……”

“放过自己……”

他嘴里重复着这些话，忽而笑了。

笑着笑着开始哭了。

赵怀民的手指微动，很快他上前拍拍男人耸动的肩膀，低声细语:“四十多过去年了，与其说放过不如说是解脱”

“猴子说过你以前可是答应过他一件事”

“他临终前:就提了这个要求”

赵怀民将怀里的东西取出来，珍重地放到启风手里。

启风低头盯着手里的狗尾巴草环，眸色渐渐深了，募地他盎起脑袋，眼神四处逡巡。

干枯的草环吱吱叫着，在男人手里很快变形，赵怀民脑子里却出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他在闭眼前一刻，嘴里都是对别人不放心，从邻居家的黄狗，到牢房里的犯人……

历时三月，纳彩，问名合八字，纳吉，纳征，清期，迎亲……

赵怀民从孑身一人到成家立业。

婚后第二日，京都郊外。

车马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直到芳亭外，斜阳草树，寻常巷陌，渐渐被茂密深林所淹没。

“吁！”

前车健硕的棕马被急急拽着脖子停下脚步。

车上下来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向对面的亭子里。

“哥，天热，你别送了”

赵怀德拉着妻子刚坐下，被席卷而来的热浪差点堵住了话头。

赵怀民将妻子扶着坐下，又拿着扇子轻轻摇晃着，目光却落在自家弟弟身上，浅笑道:“晚间凉快些，我们顺道出来走走”

郊外除了一堆野树，和泥泞的马道，有什么好看的？

赵怀德:“你倒是越发圆润了”人要是长得圆润些更好，也不知自己许久未见兄长，还是衙门诸事压身，他哥哥个子愈发颀长，气定神闲一如当年，就是....有点瘦。

赵怀民目光正扫向马车那边，见老两口没有下车的意思，心里多少遗憾，眼神流出落寞之意，回头听见他弟弟的花头，含笑回道：“见多了，就想多了，自然就学多了”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

“本来你成亲时，我本改回去主持婚宜，只是身在宦海有许多东西是不能左右的，阿爹阿娘这些年比往日更康健，脸色有肉了，红润了，你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咱们家门楣撑起来了，你们小日子过得不错，凡此种种，你是功业有成，我们家的大功臣，哥哥欠你们的，这辈子是还不清...”

说到这些他语气十分怅然，浑身带着淡淡的愁绪，目光痴痴地望着乐阳方向的炊烟眉宇间漫出浓浓的眷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