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庙
“上香祈福……”阿娇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勾棍拨弄着燃烧的正旺盛的炭火,抬头去看桌子前的君芷寒。
君芷寒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不愿意总是在床上坐着,便披着一件衣裳坐在桌前写字。
“嗯。”君芷寒应着,笔下未停。
“宫里的娘娘贵人都相信神明,”阿娇低下头去继续拨弄,偏了偏头,“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或许有吧。”君芷寒认真想想回答她道。
阿娇放下手里的勾棍蹦跳着站到君芷寒的桌前,她跨坐在板凳上,撑着头半爬在桌子上。
阿娇闪烁睫毛,“神都管着什么?”
“风调雨顺,家国安宁。”君芷寒轻声说道。
阿娇看她都不肯抬头看一眼自己,也低下头去辨别她手里写的东西。
可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倒着看的缘故,总觉得这里的字迹与那本自传里的不尽相似。
君芷寒的字是很标准的簪花小楷,字字端正正如其人。
那本书里,却有着一种熟悉的豪放舒张,虽然收放自如却因与能从其中看到隐晦的情绪表达。
“佛……经。”阿娇勉强念着最前面两个大字,抿起了嘴。
“写这个干什么呢?”
君芷寒终于肯抬头看阿娇一眼,她笑着说:“当然是进献给那些信的人。”
“娘子不信。”阿娇捕抓到她话里的意思,微讶,抬头看她。
君芷寒把最后一行抄录好,认真瞧着阿娇:“阿娇,有时候过于相信的东西非但不能保佑我们还会加害,若尽可把握在手还要好一些,要是把握不住便会怨天尤人,最终无路可解、困兽之争。”
她把墨迹吹干,卷成一个卷。
“我不愿意做困兽之争,我只相信命运尽在我手中。”
*
数十辆马车摇摇晃晃承载着各宫贵人以及朝廷中声名在外的闺秀人家。旁边是齐刷刷时刻保持警惕的带刀侍卫。
马车走的很缓慢,但或是要走山路的缘故,虽然很慢却依旧很颠簸。
君芷寒身子本身就没有好透,惨白着脸卷着小被子没什么力气地窝在软榻上。
阿娇起先时候也以为自己会很难受,结果真的走起来了反而没什么关系,阿娇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吐得原是韩幼,可她虽然附着在她的身体里却控制不了一丝一毫。
现在……
阿娇故意扯了扯自己因为多吃了两口而有些撑的腰带,腰带一松小肚子就露了出来。
这很阿娇,阿娇手上不停悄悄想着。
“娇儿,打开窗户透透气吧。”君芷寒有气无力地又咳嗽了两声。
阿娇连忙把腰带又塞回去不顾袖子已经卷到胳膊肘也去把马车的窗户撑好。
谁知道一撑开便看见了宫铳璟,骑着一辆慢马在窗边。
见阿娇撑开窗户望过来,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莫名其妙。
阿娇下意识就要把窗户给闭上。
上一次气得君芷寒半夜还在咳嗽的事情她还记着呢,宫铳璟不是好人。
可是还没闭上呢,宫铳璟伸出手来挡在了窗户下缘,同时听得君芷寒柔软却又坚定的喊住了她:“殿下。”
阿娇顿住了手。
她又把窗户撑开。
宫铳璟的眼神直勾勾望向脸色苍白的君芷寒,眸中情绪翻滚,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一直又压制在眼底,直到眼圈红了。
君芷寒率先挪开了目光。
“殿下想说什么?”
“既然你身体还没有好透,为什么要强撑着来上香呢。”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阿娇觉得夹在他们两个中间真好的奇怪,索性从窗户口那里让开坐在了后面去。
她刚刚起开,一阵风顺着窗沿便吹了进来,翻动着君芷寒放在小桌子上的佛经发出“娑娑”的响声。
君芷寒的垂下目光,只去看那书页。
半晌她又开口,故意冷漠,带着疏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宫铳璟见她那样,冷笑,想要一马离开却又不忍心,强忍着心中的火气与酸涩问道:“是吗?”
阿娇还在状况外,只是看着君芷寒鸦羽似的眼睫毛掩盖下的落寞,阿娇便觉得难过。
她搅着手上的丝带,却没有出声像怼君母那样怼回去。
她知道君母的话说出来寒心又偏执,刀子一样凌迟。那些刀子抛出来叫她捡了去,原封不动地还给君母和君涟莺。
可她却不知道宫铳璟的话锋利顿在何处,明明字字句句正常,字字句句是关心,却又寒心万分。
那时候,阿娇尚且不明白有一种冷刀,不见踪影却又伤人无形。
“殿下。”君芷寒再抬眼时眼底的落寞已经掩盖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