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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照云吃碗了解酒药,却玉端着碗退下,屋内便只剩了陆咬枝与他二人。
陆咬枝侧耳听着外头没了动静,方才道:“我观太子秉性,傲慢太过,你三番几次拒他,恐他不肯善罢甘休。”
嵇照云单手枕着头,道:“我不愿再做这官,难道他还能绑着我去不成?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届时你随便喂我一剂药,说我身体抱恙就是了。”
他扬头,眼眸晶亮,带着欢喜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你我的亲事,王家事一平,你总算可以毫无顾虑嫁给我了。”
陆咬枝侧脸一顿,微扬起头,道:“可父亲似乎还有所顾虑,想请你谈一谈,托我问你何时有空?”
嵇照云忙从卧榻上爬起,道:“我随时有空。”
陆咬枝一顿,叹气道:“我有些怕他仍然不许我们二人的婚事。”
端惠皇后在时,力推女子立业之事,因此也出过不少女巨富。陆老爷并非那等迂腐之辈,不曾因端惠皇后逝世,不再有权威摄之而否认女子的本事。因此陆咬枝眼未盲时,曾想倾心培养她,让她打理家业。
当时因为陆老爷对陆咬枝寄予厚望,所以哪怕知道两个养子品性上架,嵇照云也对陆咬枝情深意切,也不曾松口允诺二者的亲事。
其中缘由,陆咬枝也猜了又猜,但因陆老爷未曾明说所以不敢下结论,反而是嵇照云认准了是陆老爷嫌弃他年少失去双亲,家破人亡,命中带邪,又身无财物,太过清贫,是以才瞧不上他,为此,嵇照云执意要去陇西参军。
但陆咬枝总觉得陆老爷不是这样的人,因此更拿不准陆老爷拒绝嵇照云的缘由,于是更加忐忑。
嵇照云闻言,搂她进怀,抱了抱,道:“你莫要担心,叔叔连聘书都收了,想必不会因此难为我们,恐怕是于礼数还有些不满,要纠正我,我听了就是。”
当夜,陆夫人便派人把陆老爷从铺子里请回来,四个人坐下来吃了一顿并不热络的晚膳后,陆老爷要将嵇照云叫走,陆咬枝道:“既事关我的亲事,父亲何不当女儿的面说?”
陆老爷缓缓回头,见陆咬枝袖手放于膝上,绷着一张小脸,严肃地‘看’向他。
陆老爷有些犹豫,还是陆夫人道:“枝枝总要知道的,你直说吧。”
陆老爷方才摆手,让嵇照云仍旧坐下,陆咬枝听着椅腿拉过地面的声音,不自觉紧张疑惑起来:“父亲要说何事?”
“你们的亲事,”陆老爷说出口来,但到底心里有愧,眼睛不敢看嵇照云,只望着桌上的残羹冷炙道,“样样都安排齐全了,唯独有一件,我想提个意见。”
嵇照云瞧了眼陆咬枝,忙笑道:“我都说叔叔没有不允我们婚事的道理,侄儿哪儿做得不好了,叔叔只管提意见就是了。”
结果他这般一说,陆老爷更是有愧,头更低了下去,道:“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一问照云愿不愿意日后让孩子跟着枝枝姓。”
陆咬枝一惊:“什么?”
陆夫人忙安抚住她,可是在陆咬枝看来,陆老爷这一提议与拒绝这门亲事没有任何的区别,男子都看重香火传承,何况嵇照云家里只剩了他一个,他又怎么可能同意呢。
他一向傲气的……
陆老爷道:“陆家家业大,从前我便想把枝枝培养起来,继承家业,那时我就生了招赘之心,可是料想你……你不会同意,便一直没开口。如今枝枝眼盲,更需要一个赘婿去照顾她的生活,打理陆家家业。”
陆老爷何尝不知陆咬枝和‘嵇照云’的感情,可是他也深知‘嵇照云’的秉性,傲气,又是嵇家长子,是绝对不可能同意入赘,他不提还好,要是提了,绝对会直接断送了女儿的□□,所以他左右为难,直到‘嵇照云’去陇西,都没说出口。
而面对现在的嵇照云,他的犹豫则添了更多的愧疚。嵇照康舍去自己的身份,假作嵇照云,已经是陆家对不起他了,何况如今他真的成了嵇家的独苗苗,若是真入了赘,嵇家的香火是真要断了。
想到此处,陆老爷忙道:“其实也不是入赘,我只要求你和枝枝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姓陆。要长子,也是为这我青春尚在,可以多教他些时日。其余的孩子,你们要姓什么,都随你们,我也不忍看到老友的香火因我断送。”
陆咬枝讷讷道:“父亲……”
陆家的产业是陆老爷白手起家挣下的,她知道陆老爷有多看重,从前为她爱医不爱商,陆老爷就生了不少气,为此还不惜撕掉她的医书,陆咬枝不喜他的做派,可推己及人,她也能理解陆老爷的坚持。
只是如今反而开始为难起嵇照云了。毕竟就算不入赘,长子随母姓,也足够让嵇照云被其他人嘲笑一辈子了,他那般傲气,又怎甘愿自送把柄叫人嘲笑。
就在满堂寂静,陆咬枝屏息等待时,嵇照云颔首,道:“可以。”
陆咬枝不可置信地抬头,陆老爷长舒口气,如释重负,笑了起来:“叔叔真要谢过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