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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照云眉眼黑重,微微一僵,继而缓缓看向陆咬枝。
烛光下,陆咬枝的小脸被照得莹润如玉,散着柔和的光芒,温柔地‘看’向她。
她应当是没有发现。
嵇照云沉下了气,尽量自然道:“为何?”
“照康乖,你何时像他那么乖了?”陆咬枝眼眉半弯,甜成月牙,“你从不让我摸你的头,说男人的头摸不得。”
“还说嵇照康是狗,才肯让你摸。”嵇照云自然而然地接话,这话说的陆咬枝一愣,轻推他一把:“你又再胡说什么。”
话中微斥,不满他对嵇照康的诋毁,可嵇照云本人却无动于衷了。
毕竟那一次‘嵇照云’可是当着他的面说的。
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嵇照云’眼斜过来的目光带着一种浓浓的嘲讽,那种嘲讽是看穿他为了有个合理接近陆咬枝的理由,而不惜跟个狗一样,主人要搭手就搭手,让摸头就摸头。
那种嘲讽里还带着陆咬枝没办法看穿的得意,得意就算嵇照康做到了这地步,在陆咬枝眼里,也不过是在奖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弟弟,而不似他般,可以随时随地搂陆咬枝入怀。
纵然那一次陆咬枝仍旧坚决站出来维护了他,但嵇照云仍旧感觉到了一丝酸涩。
‘嵇照云’虽是嘲笑,可又何尝说错?
陆咬枝却不这样认为,哪怕嵇照康已经‘死’了,哪怕他此时不在眼前,陆咬枝仍旧被嵇照云的态度给气到了,她道:“照云,照康是你的弟弟,你怎能这般说他?我虽然不知为何你二人之间总有些间隙隔阂,可再怎么样,你们都是亲生兄弟,是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照康听到了该有多伤心?”
嵇照云抿直了唇线,将那点喜悦抿进了嘴里。
好甜,想慢慢品,品一辈子。
陆咬枝说了一顿,却没等到嵇照云任何反应,她脸颊鼓了鼓,手指点了点嵇照云的手背:“你听到了没有?都说照康沉默寡言,我见过他在学堂论对的模样,知道他其实并非如此,不过是你总说他,才叫他失了些自信。那时我就叫你改正,你却总不听,如今照康已死,死者为大,你又怎能继续本性不改?”
她瞪着嵇照云。
嵇照云见她是真的不高兴了,忙收了笑,一本正经地许诺道:“我知错了,以后再不说了。”
陆咬枝道:“照例,你该去给照康磕头赔罪。”
陆咬枝总是这样公正,爱人的偏袒很少在她身上出现,以前‘嵇照云’向嵇照康说了恶话,只要被她听到了,她总会让‘嵇照云’来与他道歉。
其实‘嵇照云’是不喜欢,不情愿的,他总因此疑虑陆咬枝是喜欢嵇照康的。
否则,他‘嵇照云’怎么没有成为陆咬枝最无条件纵容宠爱的人。
嵇照康不过是一个装可怜,扮柔弱,以此欺骗陆咬枝关怀的小人罢了,又怎配得到他的道歉?
因此‘嵇照云’总是犟着脖子不肯低头。
但目睹了陆咬枝和‘嵇照云’之间出了嫌隙,嵇照康也没有预想得那般高兴,因为一旦发生争执,陆咬枝也不会高兴,没精打采地看书练字,笔触落下,总会不自觉描出‘嵇照云’的名字来。
嵇照康在旁看得不是滋味。
他劝过陆咬枝:“兄长的脾性一向如此,回回都不改,便罢了,我也不是很在意。”
嵇照康是真不愿意陆咬枝和‘嵇照云’吵架,毕竟他们高兴时,难过的只是嵇照康一人而已,一旦起了争执,陆咬枝难过了,嵇照康非但得不到解脱还会陷入更压抑的难过之中。
他总是希望陆咬枝能高兴的。
陆咬枝摇摇头,态度也很坚决:“是他做错了事,他该知错就改,本性难移非他不改的借口。殊不知祸从口出的道理,若是叫他始终留着这出口伤人的习惯,以后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原来陆咬枝这般坚决且不知疲倦地一定要‘嵇照云’改了这毛病,也不全然是为了他嵇照康。
在旁边听清这话的嵇照康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可笑,他沉默了会儿,方道:“陆咬枝,其实你不必为兄长担心,他只在我面前出口伤人。”
他只是讨厌我而已。
陆咬枝奇怪地抬头,道:“为何?说来我也疑惑许久,你们二人是双生兄弟,从小相互扶持,感情应当很好,怎么偏生就跟斗鸡似的,相互看不惯?”
嵇照康不知该怎么回答陆咬枝这个回答,他垂下眼睑,细碎的金光被挡在浓密的长睫之外,透不进深黑的瞳孔中,他的视线落在桌面那快干了墨水的砚台上,道:“许是我们……太像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唯有陆咬枝对待兄弟二人的感情始终不变,仿佛可以成为永恒。
嵇照云收回飘远的神思,道:“依你,明日我便去青璧山给嵇照康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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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安心拿王家父子立威,案子审得非常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