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狗
傩送不是不想去做登徒子,他要给他哥哥守灵。
壮年儿子去世,最伤心的是父母,但是没有长辈给晚辈举牌守灵哭坟的道理,天保又没有个后代,只好让他弟弟来代行这一切。
这晚上,傩送在给天保守灵,明早就要下葬了。顺顺在外头与赶来帮忙的亲戚打牌,他母亲正与女眷们说着闲话。
他披着麻,跪着棺前,道士绕着他转圈做法事,那些关于大老的记忆又清晰可见了。
他想到那极其那油滑的老船夫,又想到他也走了,说不定他与大老二人黄泉路还能结个伴。
他想到大老也说要要接那个老的手来划渡船,他知道造化弄人,不该怪老船夫,但是又忍不住有埋怨。
他想到自己,没想到最后他既没走马路,也没走水路,那渡船便如天上的馅饼般砸到他身上了。
翠翠爷爷走后,他那点儿顺着孙女心意的想法就不再重要了,如何让孤女有个依靠才是紧要的事,他就这么顺水推舟地成了那个依靠。
还好回城前他并不知晓,不然找寻哥哥尸骨的路上要添了多少急躁。
傩送又开始想,不知道翠翠醒来看到他替她换了新缆绳是高兴还是埋怨。不过无论埋怨还是高兴,都该由他这个将要做丈夫的全权收下了。
他抬头看到满目的白,又觉得在大老面前想这些高兴的事,实在是不应该。
但是他自知道两人要定亲后,更克制不住地想她,越是告诉自己莫想了,那个女人晶亮的眸子,起伏的胸脯,还有她清冽的歌声就不断在他脑子里回放。他疑心她在他身上下了蛊,他只有看到她,游荡在她周围,躁动的血才能平息片刻。
傩送就这么跪在灵堂,天马行空地乱想,想大老,想老船夫,大多的时间还是想翠翠。
这么跪了一宿,第二天还要爬山送葬。
大老下葬时,顺顺忍不住想掏出烟杆来,又想起没带上山,只好作罢,他对二老叮嘱道:“等我和你娘走了,你莫忘了交代你儿子每年给他大伯上坟。”
傩送闷声答道:“记得了。”
这么折腾到了下午,回来傩送便昏天黑地倒在床上睡死过去,顺顺还在厅堂请那些道士并帮忙的亲戚朋友吃酒。
那边翠翠也听老马兵说了天保下葬的事儿。这种事她是不该去的,只在心头为这个质朴的汉子哀悼几句。
她知道这两日那个男人也没法来翻篱笆了,便半是放心半是怅惘地睡去了。
后面几日再没有什么新换的缆绳,那篱笆上似乎也没有见血,翠翠没了夜间唱歌的兴致,只等天黑没渡客后,就盖上被子囫囵睡去。
这日杨马兵又来看她,给她带些船总家送来的清明粑粑,翠翠无精打采地接过,提不起什么兴致。
老马兵问道:“二老回来你还没见过吧?”
“要不明日我来替你一日,你进城去赶赶集,顺便去船总家坐坐?”
这两日雨水足了,好在该洗晒的被单已经洗晒好了,翠翠正在编个斗笠,方便划船时戴。
“我不去!他是什么四只眼三只脚的怪物不成?我不稀得看!”
老马兵知道这姑娘犟劲儿又犯了,也不再劝,马要顺毛捋,他连连答道:“好好好,不去便不去吧。”
但私下却琢磨着,既然这边劝不动,那就想法子让二老来碧溪岨一趟,好歹让这对未婚夫妻见上一面。
东西送到了,老马兵也不留下来吃饭,就准备回城了,他坐在渡船上,看着在船上乱窜的黄狗,随口说道:“这狗似乎胖了点儿,莫不是偷吃了肉?长得油光水滑的。”
翠翠这下来了精神,像是头一次见黄狗一般,细细打量一番,发现它是胖了一圈,她每日见着,并没有察觉这变化:“是吗?”
送走老马兵,又来了几波人,每当黄狗跳上岸时,翠翠便认真望过去,发现它是不如往日轻巧了,似乎最近吃了些独食,长了点儿肥膘。
待这波人终于走了,翠翠赶忙回院子翻狗窝,她知道黄狗一贯有了好东西便藏在窝里,跟个守财奴似的。
她一摸,果然掏出来几根啃得精光的骨头,黄狗急得在旁边围着她转,但它知道自己理亏,并不敢出声,尾巴夹得低低的,只低声呜咽作委屈状,想求得女主人的宽容和怜悯。
翠翠哭笑不得地骂道:“你这狗,家中来了人也不叫唤一声!”
“你以后跟他吃肉去吧!我这里只有粗糠!”
那狗双脚作匍匐状,只低着头,耷拉着尾巴,一副可怜的模样。
翠翠冲着他屁股拍了几下,又将它乱了的毛捋顺,将骨头扔在地上:“喏,还给你。”
狗知道自己过了这关,立刻神气地摇晃着尾巴,将骨头叼回窝里,细致地将灰舔舐干净。
这天夜里,翠翠又将她的竹椅搬到屋檐下,手里编着她的斗笠,眼睛耳朵全都支棱着观察着四周,谁知那偷喂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