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月
得应该把皎皎也打扮一下。
走进屋里找到合适的材料,又拿剪刀和针线借着月色裁剪缝补了一番。
蹦跳着出门,阿杳早已等在门前,慢慢地舔着爪子,江浸月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戴好帷帽,阿杳站在她身侧,被江浸月从头到背摸了好几下,又搂着她的脖子嘟囔着说了好些想她的话,这才轻盈地跳到她身上,告诉她去老地方。
————
江浸月正要前往她自己发现的秘密花园。
那是岐岚山中的一座山谷,六年前,江浸月发现这里时给它取名为随月谷,加上姓氏的话就叫江滟随月。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两个名字都取自这句她很喜欢的诗。
不论被命名对象是谁,她都很喜欢选和自己名字有关联的字词。
她今早要去看日出,观景台是随月谷的一处悬崖。
高山在此戛然而止,这悬崖也比四周的山都要高,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山谷。
崖壁上有鸟栖息,悬崖下是一条小溪。
或许是江浸月不满意自己整理的床铺反复把被子叠了好几次,或许是清洗食材犯懒用了凉水太冻手所以进度十分缓慢,总之看着起床时还是黑暗的夜空渐渐变得蒙蒙亮,江浸月越来越觉得自己赶不上转瞬即逝的日出。
披风蒙着头抵御清晨的寒,江浸月趴在阿杳背上第七百八十二次反思自己做事不够麻利。
皎皎在很早就叫醒她了,阿杳的速度也不容置疑,江浸月一遍又一遍地检讨自己,懊恼得心跳越来越快。
她不想错过日出。
阿杳似感受到她的情绪,保持着平稳又加快了速度。
眼看着周围越来越亮,江浸月掀开披风,有些颓丧地坐起身。
阿杳的奔跑速度非常快,正面迎接忽然大起来的风让江浸月下意识扶住帷帽,以免被风吹走。
阿杳在察觉到江浸月起身时就放慢了速度,但仍以比血统名贵的骏马还要快的速度上坡。
朦胧晨色里,少女乘豹破风,浅色披风划破浅黑的夜,就像水墨画里不合时宜突兀的彩,转瞬即逝地搅动单调的黑白。
风声充斥耳边,微凉的风带走沉郁。
好像在任何时候,奔跑都会带走所有的焦虑不安。
他们追赶着风,追赶着时间,追赶着日光,在天色破晓的那一瞬间,他们还是离悬崖最高点有一段距离。
江浸月揽好披风,替阿杳减少阻力,从袖口里拿出裁剪好的饰品,戴到皎皎脖子上。
江浸月按时送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虽然和预想有偏差。
登上断崖的那一刻,江浸月用脚蹭了蹭阿杳腰腹,语气中透着激动:“阿杳辛苦啦,谢谢阿杳,下次我一定会加快速度,不会再……”
阿杳猛地停下,江浸月也止住话头。
从未有第三人造访的秘密山谷在今天迎来了不速之客。
群山遮掩不住红日光芒,逆着光的不速之客转过头来。
那是花辞第一次见到江浸月。
那时旭日初升,东方初亮。
在炸开的晨光里,她乘豹迎光而来。
————
回头看到江浸月的那一刻,花辞下意识摸向腰间一截短竹,时刻准备自保。
花辞大脑飞速运转,判断眼下的形式。
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垂下手。
转过头。
默默咽了咽唾液。
来者的成分十分复杂,一时之间,花辞有些难以描述。
花辞闭了闭眼,依旧能看到方才的震撼。
在短短的片刻回眸中,首先走入眼帘的是……
其实这种说法不准确,毕竟走路的不是那位女子。
来人戴着一顶帷帽,白纱遮盖面容,晨光朦胧,看不真切。
她身穿暮山紫长裙,米汤娇色披风垂至脚踝。
女子没有穿鞋,脚踝处戴着一双黄金足环,闪烁着旭日光辉。
不是寻常人家女子,花辞默默评价。
也是,没有人会云淡风轻坐在猛兽背上。
是的,替她走路的那个,是一只猛兽。
一只豹,活的,会动。
花辞内心有些碎裂。
豹通体漆黑,目光凌厉,流畅的身形和浑身的肌肉无不彰显着速度与力量。
单枪起码对上这种猛兽,估计也只有想遗言的份了。
花辞木着脸想。
于是他果断选择放弃任何行动,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尽一切可能避免激怒这头猛兽。
或者说,激怒它的主人。
花辞故作镇定地扭头,觉得手心有些濡湿,悄悄蹭了蹭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