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
大雪纷繁,明黄的火光晕开浓墨般夜色,雪花如流萤纷纷扬扬。
后院,脚步声杂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取井水来!”
“派个人去请火丁!”
“公主呢?快去照顾好公主!”
绿枝站在火场外,有条不紊指挥着小厮扑火救援,很快,原本手忙脚乱的小厮有序地提着水桶来救火,来来往往一丝不紊。
火势来得急猛,后院又堆着杂物,不多时已经烧了大半。好在雪水消融隔绝了火势,五城兵马指挥司的火丁带着汲水及时赶到。
直到寅时这场大火才被扑灭,浓烟滚滚,院墙熏得黢黑,水桶杠索散落一地,小厮们气喘吁吁蹲在廊下,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
四周凌乱无章。
绿枝送走救火的火丁,检查完后院的烧毁情况,匆匆赶来:“这倒是奇了,天寒地冻,柴都潮得快发霉了,居然起了火?”
沈念辞拢紧了身上的大氅,寒意还是无孔不入顺着缝隙钻衣服里,她神情依旧,吩咐道:“你去看看有什么损失,明日整理成册送到我书房。该添补的添补,该修理的修理,年关将至,趁这几天还有人做生意,把事情都处理好,也能过个好年。”
绿枝将事务应下,转身吩咐小厮收拾院落。
棠红给沈念辞塞了个汤婆子,“这不是该起火的天气。”
沈念辞抱着汤婆子,鼻尖耳朵冻得通红,眼神却是分外清明。
她怎会不知道其中缘故。
这样的大雪,湿气盎然,火是很难烧起来的,除非有人刻意纵火。
公主府旁边是锦衣卫和两座督军府,寻常人谁胆大包天敢在衙门口放火,事后兵马司也并未追究,须是有人授意。
她站在石阶上,目光越过层层大雪遥望巍峨皇宫。
漆黑夜里,唯有皇宫灯火通明,光辉四散,京师大地上,这座雄伟宫殿如皎皎明珠坠入尘烟,俯身倾耳,似乎还能听见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沈念辞转眸看着浓烟滚滚的后院。
院里一片狼藉,墙土焦黑,救火时还踩坏好几株年前她亲手种植的梅花,积雪混合着泥土化作泥泞,被踩得到处都是,留下一串泥脚印。
她长舒一口气,“有人成心不让我过个好年,是祸躲不过,睡吧。”
沈念辞转身进屋,门在身后合上,她一抬头,正好看见长佑侧身斜靠在床边熟睡,他一只手枕在头下,半截身子蜷缩成一团,露在外面的脚趾冻得通红。
少年模样已经长开,已然长出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长佑五官柔和,没什么棱角,一双眼如春日里一捧春泉水,看着人时似含情凝笑,即使此刻熟睡,那双弯弯的眉眼也乖巧可爱的紧。
将这个少年带回来并非她本意,实在是她皇宫里那位哥哥盯她盯得紧。
她越是想活得不沾纤尘,他就越想把她按进泥泞。他想看到的,是她落入深渊成为一滩烂泥,在世间阴暗爬行。
她累啊。
日复一日的猜忌和捉弄让她心力交猝,疲惫不堪,她想好好过日子,平平稳稳走过后半生。
沈念辞叹了口气,将熟睡的少年摆正身体,少年白瓷似的手腕纤细,皮肉细腻,掌心却有一层厚茧,估计是从前在长乐司做苦力留下的,不过这并不影响这双手赏心悦目的美。
少年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幽香,花蜜一般香甜,渐渐盖过了屋里原本的味道。
沈念辞在他身边躺下,伴着蜜似的香味,合衣而眠。
窗外大雪落了一夜,翌日清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积雪,梅树枝头坠着沉甸甸的琼英,风一吹就扑簌簌往下落。
被烧毁的后院满目疮痍,漆黑的院墙在冰天雪地中格外扎眼。
沈念辞吩咐小厮找瓦泥匠重新给墙上一层泥底灰,让人把踩坏的梅树重新栽上。
绿枝将火灾里损失的物品统计出来,重要物品做了批红,哪些急需,哪些可以等翻年来再添补,全都分门别类,整理成册给她过目。
正厅门一侧大开,幽微的光线照进来,沈念辞盘坐在书案前,一项项细读。
“冬日里急需的炭火衣物今天就让人去采买,小厮要守夜别冻坏了。桌椅板凳去铺子里挑几张便宜的就行,过冬的食物再备点,其他不急的等开年来了再说。”
绿枝接过册子,领命去了。
棠红进来,“早膳已经备好了,公主现在用饭吗?”
沈念辞打了个哈切,眼泪汪汪点点头。
昨晚忙了一夜,她只睡了两个时辰,吃饭的时候刚坐下就开始犯困,哈欠连天,拿勺的手都软趴趴的没力气。
忽然一只手捧着茶盏伸到她面前,长佑声音软软的:“公主请用茶。”
沈念辞抬起头,一时怔住了。
府里没有准备男子衣裳,长佑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