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
积云压山,闷雷作响,顷刻间,暴雨泻下。
屋内,顶上落下细碎的水滴,滴落在眉心上,凉意激的沈晚棠眼皮皱起,缕缕热风从窗外吹入,床帘上的铃铛轻响。
床榻上的沈晚棠被梦魇缠住,枕上青丝被汗水浸湿,嘴里呢喃着什么。
昏暗的屋子里,暗无光彩。
“四小姐,会不会弄出人命啊?”
“怕什么,”沈娇把沈晚棠的手,踩在脚下,“她现下就是条狗,娘留她,是她还有点用处,不然早卖给人牙子了。”
沈娇抬脚踹在沈晚棠腹上,沈晚棠痛的咬着牙,痛的在地上缩成一团。
啪!
柴房的门关上,上了锁。
沈晚棠仰头,大口的喘息着,眼下一片猩红。
余霜红让人把沈晚棠关在柴房中,婢女三日送来一碗馊饭。
沈晚棠舔了舔干裂嘴唇,尖锐的虎牙咬破腕上皮肉,她舔了舔血珠子,仰头看向扇破败的小窗。
夜里雷鸣电闪,沈晚棠费力拿起四寸长的柴火棍,她拼着力气,在雷声遮掩下,一下,两下,三下,用力砸开小窗。
外头的光,一缕缕渗透进来,沈晚棠踩着竹筐跳出。
沈晚棠仰头饮下雨水,握着脚上沉重的锁链,推开沈家沉重的后门。
她要逃,逃出沈家。
雨越下越大、
后头的婢女穿着蓑衣,在雨中追着逃跑的沈晚棠。
雨水的山路湿滑,沈晚棠逃入山林,脚下的鞋不知何时掉了,脚踩入泥泞中,一步步奋力挣出跑着。
沈晚棠脚下失了重,摔入泥坑,痛的她呼不过气,泪雨交织。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沈晚棠被雨打的睁不开眼,小腿摔麻,使不上力。她翻过身,张开五指,薅着野草,指甲断裂,蠕动的向前爬行。
只要朝前,她才能活着,若是回去,便如丧家之犬,人人皆踩在脚下。
她是人,不是狗。
只要向前,她或许有一线生机,或许沦为豺狼虎豹的牙祭。
天色微亮,雨水如柱,砸的她再难看不清路。
啪!
一滴雨水滴在眼睑上,把沈晚棠从梦魇中拉出。
睁开眼一瞬,沈晚棠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
眼睛能......看到了?
衣衫被汗水濡湿,沈晚棠下床,趿上木屐,抖着手倒了杯茶水,猛灌下肚。
须臾,沈晚棠从梦中缓过劲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眸,珠帘摇晃,茶热氤氲。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余光落在红木桌上,放着一碗苦涩浓郁的汤药上。
沈晚棠掐了掐脸,叹道:“这手劲也忒小了。”
眼前,是女儿家的闺房,大雨如柱,碎裂的瓦片渗入房内,落下水滴。在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粉盒的妆粉,口脂。
沈晚棠趿步铜镜前,女孩子的样貌在镜中显现。
镜中人年岁不过十八,相貌清秀,柳眉细眉,像是扬州女子水灵灵的模样。
沈晚棠抬手,镜中人抬手,轻笑,镜中女子轻笑。她不信邪,又使力掐了脸,疼的眼里冒出泪花来。
这是撞了邪,还是中了什么妖术。
铜镜中的女子模样,并不是她沈晚棠。
沈晚棠被沈娇算计沉池而死,可醒来后,她就变成眼下的镜中人。不再是那个双目失明,囚在沈家院中的沈晚棠,而是另一个,陌生的沈晚棠。
是喜是悲,沈晚棠还没缓过滋味儿来。
“阿棠,醒了吗?”屋外头的沈蓉收伞,担去雨水。
沈蓉听到屋内的声,趿着木屐,腰间环佩玉鸣响,推开虚掩的房门进来,珠帘晃动,湿热的风扑到屋内。
沈晚棠听着动静,立刻直起身子坐好,目光落在沈蓉身上。
沈蓉年岁十九,倾髻坠花饰,一股小辫垂在柔蓝色裙衫上,唇间一点胭脂色,走时轻稳,额上虚层薄汗。
沈晚棠在昏迷中,沈蓉掰开嘴灌汤药,腕上带着的玉镯,隔的下巴又凉又疼,好像还有个浑厚的男音,哑嗓叫她“沈蓉”,“阿蓉”。也有个娇滴滴的稚气声,叫她大小姐。
估摸,她姐姐了。
见房内没人,沈蓉眉心轻皱,道:“彩香去哪了?你身子刚好,不披件外袍,当心再着凉。”
“外头都暑热了,我披外袍背上会养痱子。”
沈晚棠话音一落,对侧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红印。
沈蓉见了药碗,端起递给沈晚棠,“先把药喝了,今日喝完。”
望着手边递来的汤药,沈晚棠仰头看了眼沈蓉,抿着笑,双手接过汤药碗。
乳白色的瓷碗,盛着深褐色汤药,闻着苦涩的药味。沈晚棠屏吸,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