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长柄雨伞合上,他递到车厢内里梅塞苔丝身前,“也许南特同样是雨天呢?请您接受吧,梅塞苔丝小姐,这是埃德蒙赠给您的临别礼物。”
“感谢您,伯爵先生,那么……再见了,埃德蒙。”
“再见!梅塞苔丝!”寒冷雨幕中基督山关上车厢门,冷雨顺着他的头发、他的面颊温顺淌流,接连不断,雨水打湿了那身名贵正装,他未挪动一步,仍然紧攥起拳头,仿佛那铁制车厢门把手的触感还在手心残留。
梅塞苔丝两眼正视前方,她不敢透过车厢门玻璃去观察伯爵的脸色,也许埃德蒙会不舍得、也许雨幕中埃德蒙流泪了,可是——
梅塞苔丝满心悲哀地想着,她与埃德蒙的命运,早就在二十四年前注定要两相分别了。巴黎也好、马赛也罢,所有能唤醒她痛苦回忆的地方梅塞苔丝只想赶快逃离。巴黎莫尔塞夫伯爵府和马赛加泰罗尼亚村是何其相似,她来时去时脚步匆匆,只带着一提箱的轻简行囊。
马车驶入香榭丽舍大道的拐角,直到那影子再望不见,基督山才拂了把脸上的雨水,失魂落魄拖着灌满沉铅的双腿转回府门。
巴蒂斯坦为伯爵送来需要更换的干燥衣裳,下退时他领命带上装满一百五十枚金路易的提箱,要即刻出发送到德?莫尔塞夫伯爵府上,给一位名叫玛蒂尔达?简?爱德华兹的佣人姑娘。
开门时他注意到门边的衣帽架,那里挂着一顶天蓝色宽檐女帽,上边用珍珠别针别了一朵白山茶绢花。巴蒂斯塔向伯爵询问:“那位伯爵夫人的帽子忘在这里,需要我一同带过去吗?”
“没必要了。”隔着东方样式绘画梅花白鹤的云母屏风,伯爵极尽其悲哀地叹气一声,“梅塞苔丝已经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马车出离了香榭丽舍大道转向南边一条宽阔道路,披着雨衣的马车夫隔着车厢木板朝那位仪态优雅高贵的夫人问道:“您是要继续去往波尔多呢?还是转道南特?”
“波尔多,依然是波尔多,先生。”梅塞苔丝端坐车厢内,她背靠车厢坚硬的木板,手里仍然握着那把黑色长柄伞。临行前她觉察到基督山那仍然活泛的爱恋情感,她感到无措,她骗了他。梅塞苔丝要去的城市从来不是南特,她前来道别时就已经决定了要去波尔多。
永别了,埃德蒙!
梅塞苔丝痛苦想着,就在同一时刻,基督山端详着衣帽架上那顶天蓝色宽檐女帽——
再见,梅塞苔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