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心结
长寿女屈膝伏在皇后身边,满面春风道:“不关长姐的事,何况甫回霖铃谷,长姐的神智不就恢复了吗?咱们姐妹还能像从前一样了!”
皇后病后容仪清减,头上钗环几近于无,然而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绝代风华:“延寿远嫁夏国,小殊远在辽国,如今长姐身边只有你了。若是思念长姐,便常来宋宫坐坐,带上你琴瑟和鸣的驸马来给长姐瞧瞧。”
长寿女面色绯红,掩袖低嗔道:“长姐取笑我了,哪里是琴瑟和鸣呢,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皇后淡然听着,不发一言,忽而淡淡一笑,似喜非喜:“咱们姐妹三个,原本都是要嫁给萧氏的人。我弃了国主之位,自然也弃了萧继先。延寿爱上野利遇乞随他私奔夏国,母亲虽然宣告她嫁给萧恒德后病逝,到底也没有如愿。不想最终是你,全了她的心愿。”
“我不像长姐和三妹,遇上了倾心之人,左不过身为帝姬便得与萧氏联姻的宿命,”长寿女絮絮道来,“我只是在全父皇的遗命,与那个女人可没有半分关系。谁想排押对我百般爱护,慢慢地我倒是也对他生出了情意来。”
“长寿——”皇后难得收了笑意,冷肃道,“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毕竟还是你我的生身之母,你怎可像方才那般称呼她?”
“生身之母?”长寿女轻轻一嗤,似有不屑之色,“她不像长姐你这般惊才绝艳,单靠自身手段就能掌政辽国,便委身于韩德让那逆贼,以巩固她在朝堂的地位。如此生身之母,焉能得到子女敬重?”
皇后低低垂下眼帘,长睫覆下宁和而深沉的影子,连神色也浅淡了,仿佛匿进了深邃的瞳孔里:“看来我当年任性地一走了之,她的日子很不好过。”
长寿女闻言握住皇后双手,温言道:“是她自己不修妇德,岂能埋怨长姐?我们这些子女,于她而言,一向是当作工具看的。这些年来,若不是排押与她还沾着一点姻亲,我对她连虚与委蛇都懒得应付了!”
皇后抬手抚了抚胸口,腕上一串九弯素纹平银镯子顺势滑下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长姐等不及想看看我们长寿这个如意夫婿的模样了,不知驸马爷可有闲暇容我一观?”
“这有何难?能被长姐传见,是他的荣幸,”长寿女眉开眼笑道,“他就在辽国边境上处理公务,长姐若是相见,我修书一封,明日便能见到了。”
“快去修书吧,”皇后为她整理袖口上米珠玲珑点缀的华丽花边,娴静微笑道,“明日一双璧人相偕来见我。”
长寿女羞红了脸,逃也似地告辞离去。皇后唇角凝着笑意目送她出了拂衣居的门,慢慢地眼神深邃了,静静地瞅着窗沿摆着的名唤十八学士的名贵山茶发怔。
见她如此,袭予赶忙上前照顾:“娘娘可是乏了?奴婢扶您躺下歇着吧。”
皇后回过神来,微一横目,瞧着她道:“本宫不累。只是长寿她涉世不深,难免遭人算计。萧排押,身属萧氏,怎么可能和母亲断了联系。就算真心爱慕长寿,谁又能担保母亲许下的婚事不是让萧排押效忠于她的筹码?”
袭予一怔,沉吟道:“娘娘是说,萧排押迎娶二公主,背后有萧后的指使?”
“现下还不能确定,所以本宫要见过萧排押之后才能知道,”皇后额前的几缕碎发被挽成婉约合度的样子,光线明暗之下在面上留下几道模糊的影子,“不过依照本宫的直觉,这件事定然和母亲脱不了干系。”
长寿女走到拂衣居古朴厚重的院门前,正逢皇上从外面进来。长寿女想起方才情状,勉强施了一礼。皇上惊讶于她的转变,含笑颔首,从容道:“朕问过太医,浅芙身体已无大碍,明日便可下床来走走。当然了,长久卧床之人刚一下地可能会遇到很大困难,朕希望你能前来陪伴在她身边,宽慰一二。”
“真的吗?长姐可以下床走走了?”长寿女眼中喜色甚浓,“我自是要前来陪伴长姐的,这样说定了,明日卯时,等长姐用过早膳吧。”皇上点头应允。
知道皇后自尊心极强,无法接受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但皇上也别无他法,只能用体贴入微的照顾和轻声软语的安慰抚平她的焦躁。如今熬过了漫长的苦夏,到了入秋之时,皇后终于能站起身。简吟风说可以下床走走的时候,皇上高兴得一挥手赏了随从无数的珍宝。
说是走路,其实不过是重新找一下在地面上直立的感觉。皇后虽然四肢健全,但身子亏空多时。尽管在皇上每日的按摩下双腿未见萎缩,但第一次起身便想支撑全部身体的力量也无异于天方夜谭。简吟风的意思,便是千里之行,积于跬步,慢慢练习,半年多的时间便能恢复如常。这瓷器一般的皇后想走两步,霖铃谷上下如临大敌,慌慌张张地演练了半日,生怕她磕碰一下。
晨起用过早膳后,召予为皇后换上一袭梨花白素锦寝衣,发饰寡淡,只簪着几朵蓝银珠花做点缀,一切以轻便为主。依旧瘦可见骨的美人,颤颤巍巍地被皇上和长寿女搀扶着起身,身体沉沉地坠着,像是要将她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