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机缘
这句话从简吟风嘴里蹦出来的时候,赵元侃愣了一下,诚然简吟风坦承对浅芙的爱意的时候,他内心有些烦躁,但他不过将那念头归为三个彼此投契的好友忽然成双一对的不适,当简吟风真真正正说出来的时候,他认真想了一会儿,纠结着自己与浅芙到底是个什么机缘。
他与浅芙不过短短的一面之缘,她却说他懂她,引他为知音。相较于宫商角徵羽,宋朝皇室培养皇子更侧重于国政和行兵,他自小也未对音律提起过丝毫兴趣。莫要说在音乐方面完全称得上行家的简吟风,就是寻常的教坊清客,造诣也远远胜于他。他也不知他是怎么了,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轻易开口,但一种冲动引着他将内心真实的感受说给她听。浮于表面的绮丽之音,他不是很懂,但他却一下子感知到深藏于里的风雷金戈,吞吐天地的叱咤宏图以及他数次回首功业时心中升起的迷惘和孤独。她含笑颔首时的样子仿若一根银针扎入他的心脏,简吟风说什么来着?是了,慧思,她有独属于她自己的那份玲珑心窍,是令天下女子失色的至真之宝。
关于与浅芙的机缘,他为什么觉得她这样亲切,为什么如此想将自己剖白给她,为什么会期待着见到她、见到她会欢喜,赵元侃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他于黑暗中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双探寻的眼睛,黑白分明。
简吟风凑近了,眼里含着希冀的光,问道:“既然你是喜欢她的,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最近为什么没有找她?是不是因为陛下绝不会允许你娶浅芙这样的平民女子为妻?如果这样的话,你还是趁早绝了这个念想的好,将追求浅芙的机会让给兄弟我。”
赵元侃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与浅芙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我至今还没有捋明白。可能是最近处理刘志章贪污案积压的事务太多,没有工夫深究。吟风,你吩咐下去,我们今晚行动。明日日落之时我定然会给你一个答复。”
简吟风深深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领命而去。
当夜,月黑风高,赵元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领御史台府中亲兵直逼阴州知府刘志章府邸。骏马上统领军队的青年眉目凛冽,提剑于众生之巅睥睨天下的英姿举世无双。处理刘志章和同党时更是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杀伐决断更胜乃父。一切无虞后,赵元侃和简吟风动身返回霖铃谷。临行前,赵元侃召来御史,吩咐道:“阴州毗邻辽朝国土,这边的风吹草动很容易打草惊蛇。本王亲往办案的风声先不要泄露出去,待得本王奏明朝廷,拨了新任的知府和通判下来之后再做定夺。在这之前,对外只说是李大人你的主意。若走了风声,这个过错恐怕是要拿你们整个阴州的前程来担待。”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却是暗藏刀锋,等到赵元侃抵达霖铃谷时,李御史还是冷汗直冒,彻夜难以入眠。
漏夜,赵元侃和简吟风回到霖铃谷时没有惊动任何人,赵元侃一番周密布置之下,看门的小童只以为他们黄昏之时就歇下了,侍女们也没有起丝毫怀疑。
翌日清晨,鸡鸣三遍,赵元侃收到飞鸽传书,此次助他们平复刘志章贪污案的阴州江湖义士们纷纷上表请去,而原本赵元侃让他们再停留数日,向朝廷请赏。不过豪杰们的理由也正当,大家都是出身草莽,习惯自由无拘的生活,在御史台被服侍招待还有些不自在,故而谢过太子好意,预备快马回去了。
赵元侃捻着书信的一角,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直磨得纸页泛黄,简吟风坐在一旁勾勒着郭浅芙的画像,眉梢眼角皆细细着笔,显然用足了心思。实在受不了赵元侃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简吟风道:“不就是他们受不了拘束要回去了吗?有什么值得烦心的?”
赵元侃英挺的眉峰拧着,沉思道:“本想着为他们求些封赏,但他们执意要走我倒不好挽留了。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不然他们不是要笑话朝廷失了礼数?吟风,他们是你下帖邀请而来,你对他们也熟悉,你去代我在邀月楼设宴为他们践行,以谢他们大义。”
简吟风对赵元侃的指令向来是有令必从的,但此时郭浅芙的画像还未画完,他心下有些不舍离开。赵元侃素来善识人心,早看清了简吟风迟迟不应的原因,循循道:“你这画到底还是不够传神。践行宴最晚黄昏也可归,你若代我前去,我便使劲浑身解数也把浅芙请来,容你近距离观察一番再落笔,可好?”
听了这话,简吟风哪里还有不乐意的,立刻唇角弯弯道:“一言为定,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啊。”说罢忙不迭出谷呼朋引伴去了。
在房间里闲着也是百无聊赖,赵元侃顺着回廊穿过侧院,一抬眼便是郭浅芙悉心栽种的万顷山茶花海。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赵元侃略略放缓了脚步,似在感受风中馥郁,实则还在沉思自己与浅芙的机缘。
赵元侃对待感情一向是理性的,哪怕第一感觉告诉他,他第一次并且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人,他也要寻根究底去探一个因果。皇室中人生来便是一副冷漠心肠,如果这个因不够值得,不被他所认可,任感情炽烈如火,他也会生生按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简吟风说的关于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