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会

椒房宫。皇上宣来卓太医，问：“卓太医，皇后苏醒前，你曾说若此次挨过，便有站起来的希望。可是真的？”

“是的，微臣曾看过娘娘的症状，古书上亦有记载。不过神经活动不代表真的可以站起来，中间的辛苦很多啊。”卓太医答道。

“那皇后可有望自行排便？”略微思忖片刻，皇上问道。

“恭喜皇上，娘娘现在伤势愈合的很好，已然可以了。”卓太医说。

皇上的眼中喜色甚浓，道：“好！这一直是皇后的心病，为这个她好久都没有理睬朕，如今也算是朕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传朕的旨意，卓太医医治皇后有功，赏黄金百两，不必谢恩了。”

“微臣告退。”

撩开丝质帘子，皇后早已醒了。皇上喜不自禁：“浅芙，你可都听见了吗？”皇后美丽的眸子似水波盈盈：“嗯。”

两日后，皇后召我入宫陪伴，许是阖宫觐见的那次认出了我。想想张嬷嬷的忠告，我换上一身轻纱锦裙乘辇进入椒房宫。

一进宫，皇后正沉默着坐在轮椅上。我忙上前叩拜：“臣妾婕妤刘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嘴角化开一抹高贵亲和的微笑：“妹妹请起。”

我诚惶诚恐地坐在一旁，皇后问道：“难道妹妹认不出我了吗？”“没有，只是不知道该是叫您娘娘还是浅芙姐姐。”

闻言她略微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傻丫头，愿意唤什么便唤什么吧。偌大的宫里幸好我还认识你。”一刹那，我被她的微笑迷惑了心智。谁都知道，若论美貌，无人可与她抗衡。但好在她没有家世，成全了一心飞蛾扑火女子的痴想。

皇后将白皙的手随意地搭在盖在腿部的毯子上，注视着我，缓缓说道：“妹妹让我想起了几年前的我，那时我还拥有支配双腿的权利，还可以猜想我的孩儿是怎样一个俊儿。但噩梦般的那一天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中用了。”

听了这样凄楚的语调，我于心不忍，开口劝慰：“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那年穷冬烈风，我也孤苦无依，好在姐姐救了我一命。”

皇后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在脸上扑扇了几下，淡淡道：“是啊，可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他病得厉害，我却任性地缠着他陪我去登山，走到半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我怕了，怕我的孩子出什么意外，急忙就要走回去。可是山顶塌了下来……”

我听得于心不忍：“姐姐……”

“他扑过来帮我挡下了旁边的巨石，然后我们就滑了下来。醒来后孩子就没了，而我也站不起来了。当我夜半醒来，都能看见他在为我换尿垫。人人都道皇后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失去了行走能力，我又何尝不知道他比我更痛苦？可他事事顺我，甚至一丝一毫都不敢拂逆我。出事的时候，我精神恍惚，他喂给我的食物，我都条件反射般地吐掉。到最后他也没办法了，苦苦求我‘浅芙，你吃一点，朕求你，吃一点’，我都不知道吊了多少参汤我才活了下来。当我真正清醒时，他人都瘦了一圈。”

这样绝世的爱情让我唏嘘不已：“虽然那时姐姐思念王儿，憔悴虚弱，但好在皇上精心照顾，姐姐如今算是恢复过来了，单从姐姐的红润的美貌上便可知一二了。”

“美貌？美貌若还有用，我愿用它去交换我的自由。若失去这张脸，重要的人或事都不曾改变。”皇后冷笑出声，最后只能无奈地妥协。

“都怪妹妹不好，惹姐姐伤心，不然姐姐给我讲讲初遇皇上的事吧。”我撒娇向皇后说。

“刁丫头，”她的目光缥缈，追随着时光的脚印飘向远方：“世人都说，霖铃谷是宋辽边境上一个不知名的小谷，然而江湖上它却是声名显赫。四海之内，江湖之中，各派都将它当做神明一般崇拜。在小时候，江湖上的习武之人中间就流传着这样的童谣：霖铃谷，生死人，肉白骨。霖铃谷历代谷主都有一身妙手回春之术。那年春天，他在霖铃谷受了很重的伤，又遇到大雨，昏倒在我家门口。母亲乐善好施，便叫我施岐黄之术医好了他。”

“难不成圣上因此以身相许了？”我揶揄她道。

“那种以身相报的桥段怕是只能在话本里才能见到。他那时伤的很重昏迷数日未醒，我又不大是个善交际的，将他的命救回后便再未探望过，哪来的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呢。”皇后头上一朵开得正盛的嫣红山茶压鬓，愈发衬得她容色绝丽、娇波流盼。

下午我去探望了其他妃嫔，虽无事可做，但却风平浪静。谁都知道皇上心里已经容不下除皇后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倘若谁使计陷害皇后，若查出来，必株连九族，挫骨扬灰；若查不出，皇上的心里也建起了一座新墓。况且，皇后之于她们，真真是比姐妹还亲的人。比皇后先入宫的有贵妃沈氏和顺容戴氏，沈氏育有一子，所以皇上便不再在子嗣上费心，只是同皇后说：“浅芙，朕与你的时日还长。”倒是太后起先还有几分不满，后来看在皇子的份上也随皇上去了。

沈贵妃育有一皇子禔，性子极其温婉，乃先帝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