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角，浮沉寥落夜话（8）

接下来的一周，原本以为心情会很烂，没想到实际竟像未曾发生任何事那样，毫无波澜地继续下去。

印象中有过一次，在去食堂的路上，遇见了回来得早的洛蓝夜，她身边还有江缘际和当时夏令营被我起过外号的一个女生，叫什么来着，素羽心吗？快要与她们三个交错经过的时候，我抬起头，默默瞥了她一眼——也仅仅是一眼而已，随后把头低下，在看清她的表情前，继续走我的路。

与假想的消沉度日相比，眼下的生活太正常了，以至于显得更加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麻木了，流出的血或其他东西盖住了狰狞伤口，薄薄的一层同外界隔绝，至少短期内不觉得痛了。已经将一切默默淡忘了吗？悄无声息地愈合，速度真快。原来无论换成哪种方式，每日的时间还是那二十四小时，不会因为特别在意谁及和谁一起过而有所增加或减少。

受伤太多的人，据说会变得对疼痛越发不敏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这样，我可以说变得更坚强了吗？

齐放在发过火的第二天就与我和好了，他说是看我太消沉，心里难受。而关于我那一周的状态，他似乎有自己的见解：

“啊？坚强？哥你是在逗我吗？我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人，可以为情所伤到像你那段时间的你一样痛不欲生呢！每天昏昏沉沉像是活在梦里都算小事了。晚上关了灯总要默默哭一会儿也暂且不谈，最离谱的是……”

“是什么？你说，我在听。”

“最离谱的是你睡着以后，还会在半夜大声说梦话，什么‘蓝夜对不起我不该每天都打扰你’啊，‘求求你了蓝夜不要讨厌我我不想再一个人’之类的，听得我在隔壁直起鸡皮疙瘩。话说你对她的称呼好亲切哦，连姓都省去了，平时在我面前可没见你直呼其名啊，是不是一个人时喊得太多改不过来了……唔！唔唔！放手！”

我松开捂住这张胡说八道的嘴的手。

首先，我声明，以上齐放说的一切，我毫无印象；其实，很不幸，他猜对了一半，——我的确经常省去姓称呼洛蓝夜，不过是在我和她两个人相处的情况下，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当面时我总喊她“蓝夜”，似乎是以为这样一来，我和她的关系也能随之变得亲密，我真傻，真的；最后，他说的有可能的确不假，毕竟有时把一段记忆删掉后，我自己是会忘记有过“删掉”这回事的。

崩溃或洒脱姑且不谈，一个星期过去后，我终于重新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思考、生活了。毕竟如果一个人的日常就是总不遂心意，那他在挫折面前的恢复能力强一些也不奇怪。而且……

只要“还是朋友”，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于是有一天，我在与她偶遇时打了个招呼，动作自然，像一切未曾发生那样，像“朋友间的”那样。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置之不理，而是给了我回应。之后，我们便和好如初了。

说是和好，其实也不可能“如初”。但没关系，我不奢求得到更多，只愿别再失去。

春来花如雪，暮落起清风。

一年多过去了。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走出曾经的低气压。和齐放没关系，事实上自我和洛蓝夜恢复交流后，这个弟弟对我的态度也一直相当微妙。是因为方乘化，好兄弟，天下舔狗一家亲。

忘了我们最初是如何聊起来的，总之就是非常投机，很快就谈到了那永恒不变的“异性”话题，在交换了“喜欢的是哪个女生”这一重要信息之后，我和他便建立了男人之间坚若金刚的友谊。

当时听说他正喜欢的竟是我小学时代曾暗恋过的江缘际，我不禁一阵唏嘘，心想人世间男女的情情爱爱真是复杂，一时兴起，便把我喜欢洛蓝夜这个秘密——理论上我们班很多人都曾猜测我在追她，但我们两个总是否认，所以明确知道这事内幕的人不多；而且一年过去了，又有很多人表白洛蓝夜被拒绝，不再有人把我和她的事拉出来再提；再加上方乘化本身是个不太八卦的人，因此这件事对他来说还可算得上“秘密”——分享给了他。不过我保留了一部分，没把曾两度被拒的伤心往事一并说出。

他得知我的痴恋，马上与我相见恨晚，又将他所打听到与分析出来的，江缘际与西门装、素羽心三人的情况向我细细道来，好像诸葛亮和刘皇叔的隆中对。

听他说着，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已经好久没去在意有关江缘际的事情了。遥想当年，曾几何时，在我心中“天长地久”的幼稚愿望单里，还曾有过她的名字？现在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想了想，我还是没将自己曾喜欢过江缘际的事告诉他。

方乘化说完，沉默半响，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看开点，兄弟。”他深沉地说，“你的情况算好的啦，至少没有竞争对手。不像我，喜欢的女生心里有别的人。加油吧，相信你。”

“谢了，你也加油，勇敢点。”我接受并同样致以祝福，没告诉他洛蓝夜那个“正在暗恋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