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角，浮沉寥落夜话（6）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回想起来，真是荒诞得不行。我的身体就像牵线木偶那样动个不停，表演着滑稽的节目，不去理会接下来收到的是鲜花掌声，还是臭鸡蛋。动起来之后，焦灼得像要烧起的心得以稍稍安宁，不再为无端的“她如何看我”的猜测而妄自担忧。只要状态既成，一切便好得如在梦里那般，永远在飘飞，永远不会停止，永远不会落下。

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一起打球、第一次一起去图书馆、第一次一起看电影……从和洛蓝夜相遇的那一刻起，与她的经历在点滴增多，甜蜜而幸福，扩充着记忆之海未曾触及过的边界。它们是那样短暂，即使有意识地努力想着要去珍惜，也还是不可挽回地溜走。有些或许还有机会复现，也有的说不定就是一生一次的体验呢？假如以后仍能长久维持这样的关系，那已是求之不得的美梦，因为它象征着很开心的事可以继续发生，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不用担心会失去原先小心翼翼守护着的一切，直到……某个未知的尽头。

虽然暂时没有突破发展的希望，但每天积累的忆念总还能补充空缺的失意。借由这些意念，可以让往后的梦飞得更加高远，不去想它落下的日子。只要不戳破阳光下的肥皂泡，就能长久折射色彩，提供相信未来的动力。

看着目前的状态，似乎都是欣欣向荣同时却又毫无希望的光明。或许障碍仅来自于内心。可无论如何，曾经历的残忍打击在提醒我不可以过度相信表面情况，在“事与愿违”的命运面前，乐观的判断从来都会出错，已经不敢满怀希望去分析所见所闻了。只要尚未获得足够的安全感，便难免时常为世界操控，害怕她对我的微笑全部出自伪装，害怕一夜之间就成为不再受欢迎的对象……有解决的方法吗？我很好奇它的存在性。也有可能这就是我不变的劫了，即使能暂时胜过它，以后也可能被反扑，直到被孤独感彻底吞没。

尽头大概是必然存在的，但它给我的感觉是那样遥远，远到虚幻，显得极不真实，仿佛永远不会降临。至少在他降临之前，还是有机会做很多事情的。要抓紧时间，要尽力记下应当留念的一切，不可以忘却。

带着以上的心情，我更加频繁地找到洛蓝夜，属于我的一切都可以分享给她，包括全部空闲时间，为了建立更多与她的联系。如果两个人的联系多了，他们之间的日常，是否就不会走远？

一个月后的片段之四告诉我，不是的。

多余联系的唯一的作用是，在走远时，以及走远后，会让当事人更加不敢相信且难以接受，“走远”这件事，有一天真的会发生。

12月13日。

这一天的终于到来，并非毫无预兆。

在那之前的几天，洛蓝夜的反应便有些不对劲了：她的面色不太好，没精打采的样子；不在上课的时间段，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开我；而最重要的是，她几乎不再像早两个月那样笑了，即便我同往常那样不遗余力地分享有趣的事给她听，偶尔有展露笑颜，也像是勉为其难。

这让我很不安。如果连“给她带来快乐”都做不到了，那我在喜欢的人眼里，不就毫无价值了吗？

我曾小心地问过她原因，她说是身体不太舒服，没睡好。我很担心，却帮不上忙，也只好选择相信。

可在闹剧落幕的那天，我又一次见到了她的笑容，竟像是回光返照。

“尝试着理解久违温柔笑颜

有多少值得纪念几分敷衍”

——《残昼余响》词作：韩雪初（2006~2023）

之前因为她没什么精神，既怕打扰她休息，也不想为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烦恼，我有一些天很少去找她。但中午午休的时候，看见她要帮老师抱一大堆本子去办公室，我还是忍不住上去搭把手。她当时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谢谢你。”

不善运动的我有些费力地帮她分担了一大半重量后，我们一前一后地下楼梯。这时，她突然有点大声地说。

我惊讶地回过头，正对上了她略带倦意的双眼，以及……

许久未见了的，那样温柔的笑颜，像一弯花雨色的梦境碎片。

“这是怎么了？”我莫名有些不安，“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

她用让我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着我，像是纠结了一会儿后，似乎很平常地说：

“有些事，果然还是不太容易说出口……”

“是一些不太好的话吗？”我好像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

她却没有回答，只是按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背书般的语调说下去：

“你是个很好的人，真的。

“与你相处的这段不算长的时间，我有很多次因你而开心。

“原本我们素不相识，现在却已这么熟悉。

“我们一直是朋友，我们也只会是朋友，对吧？

“而且，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好感可以拿出来了，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