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
盯着他怔愣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是醒了。
温杳面上顿时染上几分尴尬之色。
不过她转念一想,横竖他是瞧不见自己的,便也很快释然了。
时空管理局的存在是矛盾的。各个位面需要他们这些人的介入来规避意外,实现有序运行。而天道却不容许有外力来打破原有的平衡。因此,他们执行任务时,都是以灵体形式存在。
温杳此时见他醒了,便悄悄放下手中的陶罐,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毕竟茶壶无端飘在半空中什么的,若是被人瞧见了,多半都会无端恐慌一场。
她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他,观察他的状况。
*
江沉流睁眼的那一刹那,似乎有些怔愣。
稍稍动作,全身的痛意便如潮水般袭来,真实的触感提醒着他——自己还活着。
双目逐渐放空,他依旧维持着初醒的姿势。
洞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积压在枝桠上。突然“咔嚓”一声,枝桠承受不住,应声断裂。
与之一同碎裂的,还有江沉流的美梦。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做那般奢侈的梦。
“梦”里有人将他背在身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唤他的名字,为他讲三千尘世,要他留在人间。那人替他处理伤口,给他上药包扎……
他在那些空茫与怅惘的遐想中,生出无限的眷恋与不舍。那样温暖的光景,光是想想便让他心中颤栗。
*
自他有意识起,那批邪修便追在他身后喊打喊杀,他们说他是裨益功法的血器,可增补修为。
仙修们说他是悖逆天道而生的杂种,死不足惜。
他身后至少有百来个修真门派在追杀他。怎会有人将他庇入羽翼,傻到与世道为敌。
无人期盼他活着……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来救他。
江沉流双目微阖,渐渐从这份虚无的梦境中抽身而出。
身上的痛楚传遍四肢百骸,他咬牙挣扎着支起身。
倏忽之间,不知何处传来“噼啪”异动之声,使他闻风陷入警觉。少年骤然抬眸望去。
不远处的柴火在燃烧,火星四溅。火架上的陶罐中,正熬着米粥。周围散着一些透着寒气与朝露的草药。
柴堆的火舌在山风中跳跃舞动,一直映照进他清潭般的眼眸中。
他僵着背脊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身体,但凡伤处都被精细地处理包扎过,缠绕了雪白的绷带。
还……还换了一身极暖和的冬衣,就连他方才头下枕着的,也是一件叠得一丝不苟的华美大氅。
沥血的短木剑已被擦拭干净,插在他身侧。而他触手可及处正放着一碗温热的药。
江沉流瞳孔猛地一缩,他伸出手托着药碗,碗上残留的余温让他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
少年的眼角开始寸寸泛红,终于抑制不住那些翻涌的情绪,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断葬山中阴风阵阵,似乎要将他吹到尘埃里去。
恍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扶着墙急促挣扎着要起身,奈何腿上的伤势太重,反复跌落,根本站不起来。
眼角有一道伤口,伤得很寸。若是位置再偏一些,眼睛便不能保住了。
因他折腾得不轻,反复跌倒,眼角的伤口再度裂开。
血滴划过眼角,他无知无觉,只是满脸焦急地望着洞口的方向。
温杳不知道他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情绪波动这么大。
她沉思片刻,骤然间福至心灵。连忙从灵戒中拎出卷轴和狼毫。
江沉流倒在地上,伏身往洞口的方向爬了几步。
一道金光闪过,江沉流愣愣地瞧着悬停在他面前的卷轴。
他知道这种卷轴,这是修仙之人才会用的传音轴。
这是……恩人传给他的吗?
愣了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上面寥寥几字被他盯着看了良久。
直看到上面的“安好”二字,才心下稍安。
他顺着石壁滑坐回去,如一尾被搁浅已久骤然得水的鱼,如珍似宝地捧着卷轴看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温杳听到他低着头,在无人处哑声道了声“多谢。”
恰时,冬雪初霁,天光乍破。
温杳在少年喑哑粗粝的嗓音中窥见一抹冬日的暖色。
她唇角微掠,轻轻回道:“不用谢。”
***
断葬山外一大批鬼修浩浩荡荡,从深夜一直搜寻到天亮。
从水镜之中俯瞰而去,仍有不少往这赶的。入山小道上如蒙了一条素色长绸,沿道一路蜿蜒至此。
“那小子从鬼竹林逃出来之后,一路西行,路上遇到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