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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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音一日比一日绝望,也一日比一日懒怠下楼。她心知这么几天过去,温朝昌一行人只怕早已跑得没影了。天津卫那么大,租界里洋人横行,陈镜清的军队,岂是好进去找人的?
到十五这日,朱姐虽知家中没什么过节的氛围,仍和丈夫老朱出去买来烟花炮仗、几盏花灯并些彩条,一大早就在院子里忙活布置。
颂音耳闻着附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披件外套走下楼。管家抱个绑着蝴蝶结的蓝色圆盒子进来,对站在楼梯口的颂音说:“太太,司令府送东西来呢。”
颂音拧眉,过去拆开一看,里面件淡紫色洋装,上面还压着捧玫瑰花,花上插张小卡片,用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写着:“密斯何,晚上能赏脸和我去看电影吗?——友贺龙”
颂音把卡片丢回去,叫管家把盒子抱远点。不多会儿,朱姐又提着两个食盒进来,笑道:“太太,司令府送东西啦。”
这几日,朱姐与公馆里的兵相处下来,发现他们规规矩矩,叫干啥就干啥,脱下军帽也是蛮和气的小伙子,又因自家先生下落全要仰仗司令大人,就对司令府的人大大改观,再提起来,不仅不怕,还能笑出来了。
颂音看她欢欢喜喜把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摆在饭厅的餐桌上,便也走去瞧。见一盒里是汤圆、香丸、油团子、米饼、枣糕等点心,另一盒里倒是些耳熟能详的南方菜。
朱姐连日独自操劳好几人的饭食,早已筋疲力尽,此刻见有现成的食物,喜得眉开眼笑:“哎哟,我本来还发愁今儿饭怎么做呢,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她把生汤圆收起来:“司令府的人怎么这么可心!滚元宵可麻烦啦,外面卖的又怕不干净,我昨儿愁得一夜没睡——这一定是人家府上大厨子做的,太太你看,每个大小都一样呢。”
颂音听着朱姐絮絮叨叨,破天荒没觉得烦。她捏块枣糕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她又捏起一块,朱姐拍她手背:“别吃太多啦,我去给咱们煮汤圆。”
朱姐难得放松,哼着小调转去后厨。
颂音在这阵歌声中抬头,隔着饭厅落地窗的玻璃,看见外面阿福和老朱父子在往树枝上绑彩条,管家和两个没戴帽的士兵在往高处挂花灯,她忽然记起小时候有一年过十五,因白日里她吃汤圆弄脏新衣服,江华韵关了她禁闭,还不准她晚上去看灯。
晚间,她一个人趴在窗边,望着天边的烟花尾巴难过了很久,因为那是江华韵第一次准她出门上街,她可是从年初期待到了年尾呢。
不过,后来沛诚哥和华姐攀着梯子,把他们的花灯挂在院墙边的梅花树上喊她看,还陪她玩猜灯谜的游戏。
那天,她虽然没能出去街上看灯,但有沛诚哥和华姐的陪伴,让她也没那么难过了。
想得出神,手上带了点力,把掌中的枣糕捏成了碎末。
糕点碎末在掌中很黏腻,颂音松开手指,将其尽数洒落。木着脸回转身,又对上奉母命来提食盒的朱明路。他做了一早上活儿,热得汗流浃背,就连头顶都冒着白气。
颂音新奇地盯着他的头顶。他翻个白眼,手脚麻利拖过笤帚簸箕将颂音撒下的糕点“尸体”处理了。
见他提起食盒要走,颂音喊住他:“你字写得好吗?”
朱明路停下转身,没有说话,眼神却有点不屑,好似觉得这个问题很傻。颂音视而不见,继续道:“你字写得好的话,一会儿替我写个回信吧。”她没怎么好好练过字,写的字只能算是清楚,称不上好。
朱明路厌烦她这副指使人的理所当然做派,要拒绝,想到在厨房忙碌的母亲,板着脸,木木地点了头。
颂音在书房抽张曾成然的信纸,交给朱明路,叫他给魏贺龙写回信。
之前她顾不上理魏贺龙,现在却是不得不理。
最近魏贺龙越来越露骨,衣服鞋子花束首饰是见天地送,还有称呼肉麻的邀约卡片,今儿请听戏,明儿请跳舞。
她虽没恋爱过,倒不至于傻到连这点都还看不出来。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玩玩,几天过去,得不到回应,心思就会淡。谁知越不理,他越起劲!
这些莫名其妙的礼物再送一送,整个公馆都要知道她在“红杏出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