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梨果煮酒（四）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沂池深处的青鲤鱼穿梭在解冻的水中，顺流而下。溪中碎冰因水的流动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笙梨坐在青鲤溪旁，背靠亲手植的棠梨树读诗。

地上长出一层浅浅的嫩草，笙梨嘴里读着：“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越读，她越觉得这句诗应景，或许这也是苏先生今日让他们背此诗的缘由吧。

一阵隐约的香气传来，笙梨嗅了嗅，感知道香气的方向，抬头看，惊喜地站了起来。

只见梨树上枝叶繁茂，梨叶有些像胭脂色。在一片片“胭脂”的掩映下，有一朵黄色的花苞含苞待放，散发着淡淡甜香。

这是今年我们种的梨树将要开的第一朵花。笙梨凝视着那花苞，继续想道：这样算来，今年是它第二年开花了。棠梨树三年后才能开花，那我们已经种它五年了。五年棠梨树可以……啊！笙梨突然一拍脑袋，合上书，飞快地奔出了梨林。

笙梨一路跑向棠雪家的后花圆。

棠雪家的后花园有一部分在翻修，墙拆掉了围上篱笆。篱笆紧挨着几棵山茶树，棠雪蹲在树边择叶子。

笙梨两只手抓在篱笆上探出头，喘了口气道：“棠雪，我们种的梨树开花了。”

“是吗？”棠雪并未抬头，还是在挑叶子，但语气中却透露出欣喜。

“当然！现在这棵梨树五年了，今年可以结果。待小暑节气过了后，我们去摘它长出的棠梨果，用来酿棠梨煎雪吧！”

“好啊！”棠雪终于抬了头，她摘下两片好看的茶树叶，递一片给笙梨，“送你的，当书签用吧。”

“谢谢！”笙梨翻开书，正好把那片叶书签夹在“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这页上，似乎把一丝春色也带入了书卷中。

夏天，棠雪和笙梨种的梨树上果真挂满了一颗颗饱满的棠梨。笙梨摘下一颗尝了，味道上佳。两人兴高采烈地挑了一箩筐，拎回家准备酿酒。

找到旧岁埋雪水的地方，把两个白瓷罐取出来重见天日，再准备两个较宽敞的酒缸，笙梨和棠雪打开盖子，把雪水倒入自己的酒缸中。埋藏是储存雪水的最好方法，半年之后，水依然纯净，没有丝毫杂质。

“接下来要准备梨肉了。”棠雪指导道。“好嘞？该怎么做？弄梨肉我在行！”笙梨干劲满满。

棠雪便带笙梨来到厨房，厨房内摆着一筐新鲜的棠梨——正是她们采的那筐。两人熟练地削掉梨皮，去掉梨核，切成小丁块，再用筷子剁碎，弄成梨浆泥。

棠雪递给笙梨一个大纱网：“把梨浆泥 装在这个纱网中，再加入果酒曲。”“好。”笙梨照做了。

把装了梨泥的纱网泡入酒缸底，只留四角微微碰在缸壁，加入果酒曲，用棒轻轻搅拌，再加上一两勺白糖。这样，封上坛盖，就只需静待发酵了。

酿酒是一件极费工夫的事，准备工作都需个一年半载，纵使笙梨再迫不及待，也只得等半个月后方可知晓自己酿的棠梨煎雪这次成功与否。

正是七八月交接的时节，百里村的桂花盛放得正好，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香。一条桂枝轻碰酒窖的小窗灵棂，精巧的桂花好似一杖天然的窗花。窗内的酒窖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今日是查探棠梨煎雪酒的日子，这香气便是从笙梨的酒缸里传出来的。

笙梨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曾喝过棠雪酿的棠梨煎雪，酒中夹着些许梨香，以酒为主，以梨为辅，似乎不该这般甜香。

“笙梨我闻了下，没有馊味，这次定然成功了。至于味道如何，等煮沸冷却后就知道了。”棠雪见笙梨愣神，柔声道。

酿制毕的果酒要放在炉子上煮，起杀菌作用，若是冬天，烧热酒还可以驱寒，是极为重要的一步。

待酒冷却下来后，两个小姑娘小心地把它们全部倒入酒壶中，又倒出一点在酒杯里，她们先尝棠雪酿的酒，味道还是和往年一样，然后尝笙梨的酒。

笙梨拿着酒杯，久久不敢饮下，倒是棠雪轻抿了一小口。酒在口腔中回荡，棠雪突然间惊喜地抬起头来：“笙梨，你酿的棠梨煎雪酒很好喝啊！”

“嗯？”

“真的，像梨汁般的清甜，又带着丝丝酒香。我一直觉得果酒要以果为主，以酒为辅，可是自己总是酿不出来。你酿的酒，，融合了棠梨与雪水的甜，入口清新而温柔。同样的材料，不同之人酿出来的滋味也不同，我觉得你酿的比我酿的好喝！”棠雪赞许地说。

“是吗？”笙梨半信半疑，喝了一口，忽然勾起嘴笑，陶醉般地闭上眼睛，乐得一旁棠雪咯咯地笑了。

窗外天气也同小姑娘的心情一样，夏日微风习习，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