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逆(二)
东京,浅草寺。
僧人手持烛台,安静地端坐在垫子上,整座地下室被暖黄色的烛光照亮。源稚生、楚子航和恺撒坐在僧人的对面,他们的身后只有一张空白的屏风。三人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与僧人相互行礼。
僧人抬起头,平静的目光注视着源稚生,“我见过你。很久很久以前,在鹿取的深山里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你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源稚生蹙眉,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僧人。记忆中的小镇只有一座鹿取神社,信奉神道教,执掌神社的是宫司,除此之外只有巫女等神职人员。
“那也是杉奈第一次与我见面。我记得那天晚上,杉奈被镇子上的两个女孩骗到山上,后来她迷路了,走到了我栖身的山中破庙。当时我倒吊在房梁上吓到了她,她因此摔下了山。后来是你将她背了回去,我在寺前全部看到了。”
源稚生想起来了,似乎从前听镇子上的老人提起过,山上曾经有过一件寺庙,不过后来因为无人传承,渐渐没落了,“你当年为什么要守在那座寺中?”
僧人将双手缩进袍子,眉眼微微下垂,“故事要从上个世纪的极北之地讲起,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的真名叫做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拉斯普金。”
“见鬼,”恺撒震惊地说,“俄国妖僧拉斯普金?你不是信东正教么?怎么会跑到日本的浅草寺当和尚?”
“除非你认为改头换面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就能抹杀掉你曾经历过的一切。”源稚生说,他突然想起了相似经历的邦达列夫和赫尔佐格。
“请稍等一下,”楚子航说,“我们有两位同伴不在这里,我是否可以录音?”
格里高利点头,“当然,我既然决定在今天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就已经为被世人审判做好了准备。”
格里高利将手机放在榻榻米上,微弱的荧光屏上显示着通话中。
源稚生注意到格里高利的手机,“你在和谁打电话?”
“希尔伯特·让·昂热。”格里高利说,“下面我将开始我的自述。”
“1909年是我跟随俄罗斯人民同盟到达圣彼得堡的第五年,为了留在首都,我极力笼络贵族,融入上流社会,那时的我一心渴望名望和权力。也是在那一年,我听说茨冈人在北冰洋中发现了恶魔,住在附近的渔民有的变成了疯子,有的发生了变异,但身为混血种的我却根据传闻的描述猜测出,茨冈人口中所谓的恶魔必定是龙类。”
“为了扬名,我打算组建一支远赴北西伯利亚的考察团。但因为传言太过可怕,许多有经验的冒险家不愿与我一起涉险,所以我只能找到一批亡命之徒,那些人中有政府通缉的逃犯,有缺少身份的偷渡客,还有穷困潦倒的退役军人。我无法核实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我允诺了他们一笔巨额雇佣金,并声称如果找到宝藏,见者有份。”
“考察团中有一个年轻人,他说自己曾经专攻过地理学方面的知识,看起来是个亚裔人,借助他专业的勘察,我们成功抵达了一座孤岛,在地下找到了那条沉睡的龙类,我将那条龙的外貌记录了下来,并且收集了它的鳞片。”
“但是我的野心并不止于此,我私自将龙类的血注射进了一只北极熊的体内。最初我只想观察北极熊的变化,但我没想到变异如同瘟疫一样迅速横扫孤岛,不仅那只北极熊,所有经过那里的生物全部发生了变异,变异的动物之间交|配产下变异的子嗣,它们甚至自行突破了生殖隔离,实现了跨物种交|配。”
“那座孤岛变成了地狱,变异的动物不断地侵占地下洞穴有限的空间,考察团的成员精神崩溃,有的人沾上了动物的体|液也发生了变异,我意识到实验失控了,不能让在场的人活着离开那里,所以我给了他们假的地图,然后自己拿着真正的地图偷偷逃出洞穴,用铁水封住了洞口。”
“你把你的同伴全部封死在了地下,让他们和变异的动物同归于尽?”恺撒一阵恶寒。
“如果放任那些动物逃出洞穴,被毁灭的将是全部人类,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够逃出去,至少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1916年后我诈死离开俄国,在临近的中国游荡了数年,也是在那游荡的日子里,我受到中国佛教文化的感召,放弃东正教,选择了佛教。后来为了掩饰我的混血种身份,我辗转了许多寺庙,直到80年代初,我在中国上海见到了一个人,一个本应冰封在西伯利亚北部冻土层中的人!”
“你说的是秦舍?”源稚生问。
“是的,他和那个年轻的向导长得一模一样。他和他的妻子到我所在的寺庙求签,我试探过他,但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我曾经怀疑过也许秦舍只是那个人的后代,所以我以僧人的身份与他交了朋友,后来尾随他到了日本。但我没想到,暗中观察秦舍的不只有我一个人。”
“赫尔佐格?”楚子航说。
格里高利点了点头,“秦舍终于想起自己是谁就在他的妻子难产的那一天,而就在那一天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