洽谈
柳正元在船只靠岸时独自离去,留下漠然的二人。
劝丰祐习惯性的沉默着,等着今安像以往那样热情地凑到他身边,问起她不在时他都做了什么。
然而今安没有。
她静静地看着柳正元远去的背影和热闹的长安大街融为一体,她将柳正元此刻的落寞与孤寂细细感同身受。
“怎么不问我都做了什么?”
他等不及了,等不及分享他的故事。
他已经习惯了将生活中的琐事分享给她,尽管最初他是不想的。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你若不想,我也不能强求。”
今安淡淡答道,她的热情似乎被冬日的寒风吹掉了。
劝丰祐怔了一刻,目光凝聚,想要从她的眼神中找到曾经的柔情。
可是他一无所获。
他想不通,不过短短几日,她对他竟然寡淡至此。
他们相伴多年,她对他的情谊有多深厚,他都是知晓的。
人在没有能力自保时,总要委曲求全,舍弃一些东西的。吐蕃大皇子舍弃的自己的婚姻,娶了利于他未来掌权的女子。在南诏的一个兄长为了保全性命,舍弃了自己健康的双腿。
而他,为了不做兄长眼中威胁地位的皇子,舍弃了和今安互诉衷肠的机会。
若是吐蕃兵权的继承者与他两厢情愿,他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劝丰祐心中忽然隐隐作痛,他劝慰自己接受一辈子都无法告诉今安他同样爱慕她,她是他在吐蕃的七年中唯一的光和热。
但是他无法接受她渐渐不爱他。
夜色沉沉,两人的心绪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成长似乎不期而至,让人背叛过去的喜好,让人心底的痛苦生根发芽,成为参天大树。
经此一夜,今安第二日果然病了,这病叫她起身都有些困难,自然推掉了圣人的新日夜宴。
今安身边的两个婢女平日不得她待见,此时就没有殷勤地照料她。
冷茶冷饭之下,今安昏睡了几日也不见好。
有一夜,迷迷糊糊中今安感到有人在喂自己吃饭。
那两个婢女是绝不会这般伺候自己,于是她睁开眼睛,居然看到仲念一勺一勺地挖着米粒送到自己嘴边。
她想,她一定是病迷糊了,幻视了也有可能。
仲念是她的表哥,他的母亲是父亲唯一的妹妹,在生下仲念不久后患病离世。
然而自打她住进吐蕃王庭,仲念就是厌恶她的。
他说她的母亲身份低微,不配做他的妹妹。
二人一同长大,但几乎从未说过话,更没有兄妹之情。
今安控制自己不去想过去的事,越想她就越难受。
“既然醒了,就多吃一点。”
仲念沉沉开口道。
今安闻言,困倦之意登时全散了,她现在可以完全确定,此刻伺候自己吃饭的人,是!仲!念!
她忽地睁开双眼,抿住双唇,注视着他。
“怎么,打着不走,赶着倒退?”
“你怎么…..”
“我不来,你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沉沉的声音对今安来说很厚重,因为仲念在今安眼中一直有着稳重的形象。
“谢谢你。”
今安轻声道,声音如蚊虫低语,含糊不清。
这莫名而来的关怀,她受宠若惊。
“什么?” 仲念挑眉问道。
他明明听到了,非要再让我开口。
“没什么。” 今安平和道,掩盖住了心底的波澜。
“今安,了解一个人,了解一件事,不仅要用眼睛去看,最重要的是用你的心,你的脑。”
“表象只是表象。” 仲念语气自然,眉目平和。
“你在打哑谜,你们都喜欢打哑谜,父亲,劝丰祐,赞普,你们都要我自己领会话里的意思,话外的意思。”
“我不喜欢你们这样。”
“今安,别做个孩子了,快点长大吧。” 仲念将瓷碗置于床台,右手缓缓抬起,触碰住今安滚烫的额头。
仲念生来就与其他王子公主不同,他的母亲是吐蕃兵权实际掌控者的唯一妹妹,他生来就受到赞普的猜忌与防备,自然养成多愁善感,谨慎自持的性格。
生于王庭,母亲早亡,人心叵测,委曲求全。
因此,仲念不能像正常的哥哥那般宠溺妹妹,若他不表现出抵触与厌恶,于他,于今安,都是不利的。
赞普当然不希望看到兵权的继承人与二皇子交好,形成阻碍大皇子的强大势力。
如今远离吐蕃,少了些眼线,他才能稍微亲近一些妹妹。
很快,路上的积雪一滩滩化成水汽,国子监的考试如期而至。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