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交易
“我上次瞧着你带回来那姑娘就总感觉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不清这熟悉感从何而来,便没同你提。今日路过思若河时,方想起来她是跟广陵的眉眼有两分相似。”
红枝曾经哀求着文肆想来地府看一看他生活过的痕迹,文肆本不同意,但经不住她撒娇,带她回来过一回,也因此,几乎整个地府都知道了他在人间藏了位小美人。
谢必安摸着下巴思索,“你之前说过,她出身东海,而且还是尾红鲤,若我没记错的话,红鲤上仙当年被贬之地正是东海。”
这一刻,文肆显然也联想到了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比往常更白,他沉吟片刻,几乎是颤抖着嗓音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红枝……是广陵的后人?”
“十有八九。”谢必安叹了口气,既有惋惜,也有不忍,“你跟她在一起,是在害她。”
登却仙神者,皆需舍去俗世尘缘,广陵却知罪犯罪,私自与凡人相恋,甚至诞下孽果。
天帝原本欣赏于他,私交甚好,却因此事震怒,将他仙骨剔去,贬入东海;其妻被囚禁地府,不生不死,不入轮回;其子尚年幼,得以留在广陵身边,免去重罚。
可东海红鲤阖族上下皆受天帝所施禁咒,一旦其族与非同族相恋,禁咒生效,肉身宛若凡人,寿命如是,不过区区百年。
“难怪。”文肆闭眼压下泪水,心口阵阵发痛,“难怪那天她突然就有了白发……”
半晌,他轻声问:“这禁咒,当真无解吗?”
“有。”谢必安定定的看着他,缓缓道,“天帝当初曾念在广陵的功劳上网开一面,许诺与他,若他或他的后人再登仙位,便会解了对红鲤一族所施下的禁咒,且那后人可以承袭他的衣钵,重新执掌莲池。”
说着,他再次轻叹口气,神色复杂,说不清是对他们感情的惋惜居多,还是对红枝天赋的欣赏居多。
“海下灵力稀薄,红枝仅用五百年便能修成人形,天赋远超同龄人,若你肯花功夫指导于她,不出千年,她定能位列仙班。”
他这一句话刚落地,文肆霍然起身,魔怔了一般,情绪失控到大吼:“可大人明知道神仙需要断情绝爱,舍去七情六欲!”
他的悲怒不是源于谢必安,这一句吼出,便又似是失了力气,眼神涣散,喃喃自语。
“她若成仙,我们便再无可能……”
瞧见他这幅模样,谢必安也有几分心疼,却也只能忍耐下来,紧紧盯着他,近乎残忍的告诉他事实,逼他做出一个选择。
“她不成仙,百年之后,必死无疑。”
文肆又何尝不知,可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难道就……”他闭了下眼,喉间哽咽,神色绝望中含着一缕希冀,“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谢必安无奈,起身凝视着他,只道了一句:“文肆,那禁咒是天帝亲手所施。”
文肆一怔,闭了眼,拳头紧握,强忍情绪。
是啊,天帝亲手所施……
他又在奢望什么?
除了天帝自己谁还能解?
谁又敢去解?
念及此,文肆讽笑一声,上天像是给他开了场玩笑。
得到,再亲手推开。
明明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去见她的父母族人,明明只要再过一段时日,他就可以拥有一个家了。
可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他,他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小鱼儿伤心难过,他该用尽多少伤人之语、做尽多少负心之事,才能让红枝死心?
谢必安瞧见文肆这幅悲痛欲绝的模样,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他清楚那些对他们二人来说毫无用处。
半晌,只提醒道:“文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你必须做个选择,切不可步广陵的后尘。”
文肆似没听到一般,不言不语。
良久,他睁开眼,哑声道:“大人,你……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