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兔老师
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成绩也不负众望地发到了群里,林思攸自己看过了,数学一如既往地瘸腿,但是因为联考难度普遍大,这一门的排名反而比以前好,没有被拉开太多,最后的年级排名也稳在了前五十,和她上个学期相差不大。
但是坐到餐桌等待审判的时候,又是冷着脸的父母,她连坐到自己位子上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站在餐厅的灯光的边缘,听一声尖锐的冷笑开场。
“暑假一个月的一对一就学成这样,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脑子就是不好一点,别人要是有这样的大价钱大功夫花下去,自己都不好意思还考这么点分,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只拿了一百出头的分,你不是就比及格好一点吗?”
“林思攸你现在高三了!你能不能清醒点。”
依然是冷酷又严厉的妈妈和在一旁只负责附和的爸爸,他们总是能从自己当年求学条件的艰苦延伸到后来工作的痛苦,还有这么多心血培养出来的没用的女儿。整个逻辑严丝合扣,从不珍惜学习机会,到浪费爸爸妈妈辛苦挣的钱,再到最后如此没出息的人会一辈子抬不起头,还要连累他们丢脸,整长串令人抬不起头的指责压在林思攸胸口心头。
她觉得好痛苦,虽然一直听,但是还是像一把刀一样。刺破表皮是容易得,但是里面一层又一层皮下组织,脂肪,肌肉,神经,血管构成的世界又在对抗着这把刀。
她跟自己说不要在意,没关系的,已经很优秀了林思攸,你会长成很好的大人的,但是这是她的爸爸妈妈,是在小时候连夜抱着高烧的她走过一家有一家医院,是在楼下公园被推倒划伤缝了六七针的时候惊慌失措和邻居大声争吵,是在她八岁生日的时候跨过半个城市买来她想要的粉色蛋糕的爸爸妈妈。
她做不到恨他们,但是越过刀锋去爱人真的很痛。尤其是她越长越大,刀变得更钝,刺人更折磨。
林思攸有时候会发现她怀念的一直是她小时候的温情,有时候又装糊涂。
她是一只没有壳的寄居蟹,总是伶仃地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彷徨。
熬吧,熬一个周末,熬两个学期,熬三天考试,熬过四年,把自己熬成一锅粘稠的粥,骨肉都融化成看不清的米粒,也许就是成人的样子了。
何况她已经学会偷偷摸摸和陈洋聊天了,她现在知道陈洋的数学很好,以后可以偷偷地走到角落多问问他题目,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高大帅气的转校生,在一天天的相处里变成热恋的情侣。
林思攸在策划一场很幸福的叛逃。
晚饭后的所有时间都属于她自己,加班的妈妈,出去应酬的爸爸,自由的林思攸。
微信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林思攸把成绩单又看了一遍,研究了一下陈洋的分数,对于刚刚转来的陈洋来说,其实算还可以,但是毕竟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她戳了戳陈洋,“我拍了拍陈洋的头,说哥哥好帅啊”。
林思攸被吓到了,没想到陈洋看着木木呆呆,实际上还喜欢偷偷被人夸。那好吧,林思攸吐了口气,速速敲下了几个字,在没有后悔前点了发送。
“哥哥好帅啊。”
她感觉这已经超出了合理又谨慎的暗恋试探范围,但是是他自己要求的话也属于事出有因吧?
那边陈洋揪着头发想自己为什么要改这个臭屁的拍一拍,但是林思攸的下一句话又让他心花怒放。
在承认自己自恋丢脸和澄清这个拍一拍让两个人都尴尬里,陈洋舍生取义,敲下:“还好,一点点帅。”
“不好意思但是我看了一下你的成绩,”林思攸磕磕绊绊地组织着语言,“我帮你提一下小三门里那两门,你能不能教一下我的数学题?”
然后再考虑周到地补上一句:“不会很花时间的!我会放弃那种难题的。”
陈洋脑补着自己攻克数学这个面目丑恶的怪物,赢取公主的闪亮注目的光荣场景。
虽然勇士手里的剑还是小木刀,但是这可是能拿下一百二十多分的小木刀,能用就行。
陈洋一边在淘宝买了两套新的辅导资料,一边夸下海口:“当然可以。就算难题也可以看看,我们两个人一起想肯定比一个人苦恼好。”
林思攸把电脑里存好的PDF课本打开,针对必修和选修的占比范围和常考题型,埋头列起了大纲。
虽然是记忆为主的学科,但是在复习的时候依然可以靠清晰的思路有针对地学习,这可是林思攸在两年背生背死的生活里总结了一遍又一遍的备考宝典。
在林思攸认真用大小记号笔以及荧光笔勾画每本课本的单元主题和常考重点的时候,魏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她的呼吸也小,几乎是静默地盯着林思攸的学习。
林思攸把做完的必修放到一边,去拿选修的时候才看到身边站着一双瘦白的腿,她被吓了一跳,胳膊肘推了一下没盖笔帽的笔,在空白A4纸上留下一长道扭曲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