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考

不管两个人有多如临大敌地恐惧开学考，大家都故作镇定地踏进了考场，找到考试安排的座位，默念各路神佛能对自己暑假的放纵多一点宽容。

可惜开学考是十校联考，刁钻的出题角度，语焉不详的阅读理解，完全看不出规律的数列求和，答案缤纷莫测的立体几何，这就是上午派出来的语文数学两门大将。

林思攸考得头晕眼花，数学选填靠这些年总结出来的揣测出题人心意和根据选项推测答案等一系列密不外传的考试技巧还能说服自己很有把握，答题却从数列开始卡壳，一路拜倒直到函数第一问，后面两问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思考。

林思攸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甚至开始思考这次考完班主任会怎么语重心长地找她谈话。

陈洋也面色寡淡，为了分数他选课选上了生物政治两门难度不是很大的课，为了专业他选了物理，而上午的语数让他认知到，在原来的城市中上的成绩好像还是远远不够。

林思攸中午也看到他心情不太好了。

虽然后来他们更多的是一个人吃饭，她还是趁着扔垃圾走到陈洋附近，悄悄地蹲在墙角：“没事的，联考都很难的，而且这是升高三的第一次大型联考，别紧张。后面还有三轮复习呢。”

陈洋笑了笑，没管住脑子或者没管住手，摸了摸他之前就觉得很可爱的蘑菇脑袋。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回去睡觉吧，下午还有听力呢。”

陈洋收回手，不知道该搁在哪，紧张地搭在身侧。

“嗯嗯。”

林思攸红着脸跑回去，趴在桌子上的时候才觉得脸烫得厉害。她把手搭在自己头上，想还原一下刚刚的感受，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围才害羞地又趴回去。

下午的英语给了林思攸一点自信，只要总分过得去，就算数学又被骂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是家常便饭，和吃过很久的窗口就没有那么有魅力了一样。

夏季尾声总是拖得很长，像迟迟不肯结束的曲子。林思攸趴在廊道里看高远的天空，已经接近六点了，但天还是很蓝很蓝，没有云，空气也被烘得干燥蓬松。她很喜欢出来等落日，等太阳西斜，融化一样染红一大片云，落日总是很快，快得只适合用眼睛收藏。

陈洋在她背后站着顺着一样的角度看了很久，没有觉得蓝天白云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觉得风吹动林思攸耳边的碎发，空旷的天和露天的廊道，远处各种各样的交谈声，这些加起来是很美丽的瞬间。

他跟着她趴在栏杆上，看林思攸被吓到一样转过头，然后小声嘟囔：“这样很吓人诶。”

陈洋很诚心地道歉：“嗯，对不起。”

林思攸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只是随口想撒娇，没有严重到要道歉。

“你今天还适应吗？突然过来，你是一个人住吗？”

林思攸碎碎地问，她有好多好多问题，因为她觉得她还很不懂陈洋这个人，不懂为什么突然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不懂要怎么能让他也喜欢她。她对普通女孩子的爱情来自于那些只要买下一本就会最终在全班流传的言情杂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故事，一见钟情，青梅竹马，破镜重圆。

但是她们都爱得好深刻，好热烈。

林思攸觉得自己的勇气太少了，她做不了那样很厉害的女孩子，她只会偷偷地一点一点挖开陈洋的过去，然后一点一点把自己的样子投送过去。

像一只很忙的寄居蟹，在给自己找新家。

陈洋抬头看坠落的太阳，还有漫天的粉色晚霞。

他轻声问：“要不要去散散步，我还没有去看过操场。”

“嗯？操场吗？”

林思攸从思绪里脱离，指了指另一边的栏杆，然后带着他跑过去，“你从这往后看，那个不是食堂吗？食堂过去一点就是操场。”

陈洋梗住，然后迫不得已又问了一遍：“所以去不去散步？”

“啊，哦，啊好的。”

林思攸也反应过来自己在胡乱回答什么，急匆匆地快步走到楼梯口，“走吧走吧。”

走到操场的时候太阳几乎要从山头落下去了，但是天还是亮的，沉成更暗的颜色。昏暗的光线里陈洋把所有视线都给了林思攸，他感觉到一种失去理智的控制的恐慌，但与此同时爱和激素带来的幸福又完美地填满了这种恐慌背后的空虚。

他只觉得奇妙。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不需要血缘亲缘，不需要大恩大仇，不需要缘由，只是走在你前面，就会让你又难过又高兴。

他几乎想现在就有一场烟花，现在就告诉他前面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我会让你每天都很高兴，你能喜欢我一下吗？

天黑了，操场的大灯亮得很不及时。他们在更黑的世界里绕着跑道一圈一圈地走，离那场离经叛道的出走只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是三四十张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