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l望
,从人间八苦中爬起来的少年,你不能用世俗去定义他,也无法拿道德来绑架他,他看似与寻常的孩子没有分别,却实实在在缺失共情能力。
他憎恶这个令他失望透了的世界,也憎恶着假仁假义的人类,尤其讨厌自作聪明的那种,比如云谏。
可鬼叔又能理解云谏。
这位曾经骁勇善战的魔将实在是失去太多了,从十年前那场大战到今日,云谏终究成了孤家寡人。
他想复仇的心那样强烈,无非是在正邪大战中失去了发妻,又在数年筹谋后,亲手送走了唯一的女儿。
正如贺兰安所说,云谏是个可笑又可怜的人,他有着魔修一族普遍的大男子主义,瞧不起自己的夫人,夫人却在大战中替他挡下致命一击。
他觉得女儿云梦无法继承他的衣钵,却最终是这个天赋不起眼的小女孩用命换回了魔脉。
是他曾经瞧不起的女儿,奉为牺牲。
云谏已经无法再回头。
所以他迫切地需要贺兰安,需要上任魔君留存于世的唯一血脉来开启魔脉,强化魔修,振兴魔族。
为此,他赌上了全部。
云谏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想要利用贺兰安,就要先讨好他,可惜,他用了千万种方法,无论是名利权势,还是金钱美人,少年都嗤之以鼻。
他好像生来就没有欲l望。
像是冰雪铸就,草木为心,没有半点人情味,也从不发脾气,高高在上又漫不经心。
唯一一次同云谏撕破脸,还是在今晚,在他领着众人长跪不起,倒逼于他时。
贺兰安眸底有几分倦意,嗓音却清润:“诸位不困吗?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云谏眸底的阴郁更深,刹那间竟生了几分不臣之心,他攥紧手心道:“君上为何不肯救我等?”
他只需要用一点点鲜血,再用一点点修为和精力,就可以重启魔脉,让魔域的灵气生生不息。
“君上又为何不愿?”云谏重复问道。
贺兰安敛了笑意,慢条斯理地剥了颗糖放入嘴中,少年没有说话,只弯下腰,抬手擒住了云谏的脖颈,掌控着他的生死。
众人难掩惊呼,以为云谏是碍于君臣之礼不敢还手,却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恐慌和无能为力。
眼前少年身上的力量强大到可怖,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下藏着凛冽的飓风,如寒潮过境,他以为自己差点要被掐死,贺兰安却面不改色,淡漠如斯。
终于,少年松开了他。
糖融化有淡淡的薄荷香,他的心情重新愉悦道:“云谏,你该庆幸自己生了一个好女儿。”
“你问我为何不愿?好,那我问你,你又为何不肯穿身白衣或着黑衣,祭典一下你那死去的女儿?”
云谏面无血色,薄白如纸,阴郁的眼底又多了几分羞愧和愤恨。
他始终是个自私的男人,不肯光明正大地承认野心,只能用死去的妻女作为复仇的借口。
用故作深情来掩盖心底欲l望。
少年一眼就看穿了他:“因为你不敢,也不配穿丧服。”话落,贺兰安甩袖,似万般嫌弃:“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敢教我做圣人?”
云谏的心猛地一沉,那清贵的少年公子勾唇,脸上漾起顽劣的笑容,仿佛在说:想摆布我绝无可能,有种,就来杀我。
杀了我,就如你所愿。
这一刻,云谏终于相信鬼叔的忠告,老者曾说:那位少主,多少有点疯劲。
当然原话不是如此,鬼叔说的很委婉,只道:少主比前任魔君,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回想,云谏只觉脊背生寒,他目送着贺兰安大摇大摆离开,少年身高腿长,漆色长袍在月光下漾开金色的纹路,华丽、高贵,却没有半点温度。
鬼叔跟在贺兰安身后,回眸看了云谏一眼,无声启唇道:
你说你惹他干嘛。
鬼叔摇头失笑,云谏永远不会明白,贺兰安根本不管别人的死活。
唯一庆幸的是,在贺兰安最憎恨的世界里,有他最爱的姑娘。
那个姑娘,就是他全部的欲l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