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父

“什么？”沈辞拍案而起，桌上瓷器被震的生响。

唐歌抱拳又重复一遍，稳住心神道：“探子说陛下疯了，是一路爬着往正慈殿去的。”

沈辞迅速理清思路，转身便走，镇定道：“进宫。”

唐歌忙跟上：“王爷，您的伤还不能骑马。”

男人无言，身影已转过回廊，便是不容再议。唐歌只好放出哨音，让暗处护卫悉数跟着。

沈辞几乎是抖着坐到马上的，缰绳扯了两次才抓牢，就这么毫无计划往皇宫赶。

唐歌跟着，不免开口提醒：“王爷，早朝在即，稍等一个时辰再去不迟啊。”都避嫌这么久了，何必因为这一个时辰惹人非议呢？

“不。”男人柔和的轮廓在晨光中，因着眼里下坠的几分沉郁，变得森然静肃，他夹紧马腹疾驰前去，喃喃道：“快，来不及了。”

唐歌打量一眼王爷根本不敢用力的右腿，打马紧随：“王爷，陛下是知道轻重的，断不会真因为一个内监发疯，您别太急。”

她想安慰，让主子安心。

疾行中，沈辞回头瞥了她半眼：是啊，一个人没疯却装疯，是为什么呢？

唐歌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了，是要做些疯子才能做的事！

沈辞赶到的时候，正慈宫还很平静。

他和唐歌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常走刀山火海的人，轻易就察觉出，这是种诡异的宁静。

“王爷。”一个冷面黑衣的女人从里头走出来，显然是一直守在门口的。

她叫季丛，是沈落河的贴身护卫，唐歌认得。

“烦请通禀。”唐歌抱拳。

女人却直接转过身挡住了门口：“王爷赎罪，属下奉命看守，不许任何人入内。”

此话一出，沈辞脸色顿时沉了。

看来月寒已经在里头了，他几乎忘了来时一路的担心，担心那孩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此时知道她在沈落河手里，满脑子都是他的孩子不能挨欺负！

“让开，本王有要事。”沈辞迈上台阶，抬眼间威压顿显万籁俱寂，连来去自在的风都不敢和他叫嚣。

季丛自然也明白，面前这个不是普通的后宫男人，在摄政王面前，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爷。”于是她又上前一步，低声道：“让属下守门的，是陛下。”

沈辞睨了她一眼，不甚相信，抬脚阔步入内。

沈落河的人，怎会听命于她人，哪怕那个人是当今圣上。

很不幸，季丛没有说谎。

沈辞毫无准备，看见他以为需要保护的柔弱孩子，正四平八稳的坐在圆凳上，一身凤袍风姿天成。

而他以为的会不择手段的大君后，正匍匐在小女子脚下，痛苦的蜷缩着身子，嗓子里发出咿呀难辨的声音。

像是中毒了。

“月…陛下。”此情此景，他一声月寒，硬是没有叫出来。

姜月寒没回头，知道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来了，她好想飞奔进他怀里，说这些日子的委屈。

想喊一声师父，想被他装进那双飞扬又温婉的眼中，想狠狠抱住他，也狠狠责备他……

但她笑了一下，垂着的凤眸晦暗不明，左手死死握住衣袖，只当他不存在。

“大君后考虑好了，咱们就去上朝。”她继续对脚边的人说话，声音低沉缓慢，已然掌控了这方寸局势的主动权。

地上男人难耐的点头，强撑着往起爬。

唐歌急忙上前扶，余光看到自己乖巧俏皮的‘小师妹’，只觉有一股莫名阴冷自她而来，让人不敢抬眼直视。

姜月寒起身扬长而去，路过沈辞，目不斜视。

她已经知道为过去而伤情无用，也知道，要自保，保他人，需要的不是嘤嘤哭泣，而是握在手心的实权。

否则她身边一个两个的霜花，都会沦为求生的祭品。

小女子身影远远张扬于宫闱，御驾盛大，她周身仿佛被镀了光，那层光让她离他极远。

沈辞站在台阶上远眺目送，都忘了问大君后是否危在旦夕，直到唐歌来叫，他才咽了口气，喉咙竟酸涩难当。

早朝上，沈落河依旧垂帘听政，他没办法向外界求救，因为季丛站在身后，刀尖就戳着他的脊梁。

外头姜月寒将朝务一件件处理妥帖，最后轻飘飘问一句：“父君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沈落河强撑着道：“本宫身子不适，愿把玉玺交还陛下…陛下这些日子的作为，众臣都看在眼里，本宫放心，想必先帝也安心…”

说完，沈落河五脏六腑剧痛更上一层，眼里的恨也快要喷薄而出了！

话是姜月寒交代的，特意嘱咐不准多说一个字，但他哪里肯认命！猛的抓住扶手就要起身。

身后季丛一把按住肩膀，将他死死稳在椅子上，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