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城
又一场大雪至,一夜之间,陶丘城中寒梅点点绽开。
御园中,姬禾趁着雪停,拿着剪刀踩在木梯上,打量着眼前枝影横斜的红梅。
花苞顶端,花瓣中心,一点雪色点缀其上,微微掩盖了这红猎猎的姿容,却拦不住其间半逸的幽幽梅香。
她伸出手指,轻轻掸了掸其中一支梅枝,惹得枝摇花晃,连连碰到周围的花枝。俄而,半树带着梅香的细碎雪沫子,扑簌抖下,纷纷扬扬落在雪地上。
碎雪除去,姬禾陆续剪下几段梅枝,弯下腰依次递给稚辛,“小心拿,仔细莫要碰掉了花,这些待会给姑母和子夜妹妹送去。”
“诺。”稚辛垫着脚一一接过,捧在臂弯里。
再剪了几枝,姬禾见差不多时,才递下剪子,提着裙裾缓缓下木梯。
踩在最后两个阶梯时,她脚下不慎被衣带绊倒,蓦的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情急之下,姬禾连忙抓紧了梯子,却带的木梯也晃了晃,连梯带人就要倒下。
眼看就要摔下地,木梯边上的稚辛忽然起腿踢上梯脚,空着的一只手快速搭了上去,将梯子稳固。
整个动作又快又稳,只在短短一瞬。
“公女没事吧?”
“没事。”姬禾稳住心惊,扭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继续下来。
心中疑窦丛生。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姬禾想起赵国初见稚辛时,她说的话。
她说自己原是郑国人,后来韩国灭郑,现在既无故园也无家人,家里男丁都死在战场……
稚辛真的像她说的这样普通吗?
可是,一个普通女子,是不会有这样的身手。
陡然间,姬禾心间划过无数猜测。
她会是什么人呢?
别国潜伏的细作?
不对,她是范奚找来的。
按照范奚的谨慎,是绝对不会让一个身份可疑的人出现在她身边。
那如果连范奚也被稚辛的伪装给骗了呢?
一时间,诸多想法在姬禾脑中瞬息万变。
她压下惊恐,理了理裙裾,抬头后,眼中一派镇定,若无其事的看向稚辛:“幸好你扶住了梯子,不然我得摔个狗啃泥,等会儿回去,你自行去我府库挑样喜欢的玩意。”
这是嘉奖她护主的意思。
方才情急之下,稚辛忘了隐藏身手,正当怕姬禾看出来。
但见她言语神情都好像没有察觉的样子,暗自松了口气,道:“谢公女赏赐。”
姬禾依次给姬姮和子夜送去了红梅。
回去后,有意无意地支开稚辛,不让她贴身伺候。
她将对稚辛的怀疑写下,传信出去想问问范奚。
信使传到军营的时候,范奚已经动身去了越国国都琅琊。
在他的游说之下,越王断然不会坐视楚国独大。
若楚国得宋地,领土大增,继而人口大增,假以兵力强盛之时,便也会对东边的越国有所图谋,于是欣然同意。
不久后,越国便打着收复失地的旗号,发兵西进,持续不断的骚扰楚国边境。
楚王熊闵见东境受越国侵扰,西边强邻秦国正与魏国打的不可开交,西境暂时偏安,便将国中一半重兵调往东边,抵御越甲。
楚国北伐鲁宋,东抗越国,腹背受敌。很快,举国财政便撑不住两条战线的疯狂输出。
在朝中文臣们百般劝说下,熊闵选择暂弃宋国蕞尔小地,率先保本土安危。
便向北地连下三道紧急王诏,命熊鼎速速班师,集中火力抵御越国。
商丘城。
熊鼎面对案头上摆着的两道撤军诏令,见大好战机,被迫贻误,在营中连连哀叹。
他独自在商丘城墙站了许久。
痛惜三万大军一朝覆灭,痛惜此行无功而返。
直至天空洒下飘雪。
他才终于下令收兵。
陈安也打听到越国突然的进攻,全因范奚游说之故,对这位昔日同门的怨念,更深一分。
“范文吏,为何你总是计高一筹,处处压着我!”他气恼地一把拂下案桌上的东西。
各类书简、青铜香炉哐当掉了一地,撞到旁边的灯盏,火苗顷刻间窜上柱边的帷幔,瞬间燃烧了起来。
火焰映在陈安脸上,刺眼极了,盛怒的他,猛然反应过来着火了。
随手抓着东西便扑向火苗。
片刻后,他想到了什么,丢下手中的东西,只拿了几样珍藏的书简,便不管不顾地退了出来。
屋中火势愈大,飘出了黑烟,很快有仆从见到,连忙高声大呼走水了,快来救火。
捧着盆盆匡匡水的仆从们鱼贯而入,将水泼到火焰上扑灭。
众人这才见到陈安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