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别三日
阮一独并不乐见他们继续说什么正事,早在何夕来前,在解朗参与以前,他就已经将最好的办法暗示给两位何大人了,他只希望可以马上行动。
何夕自然知道轻重,她松开把持疏桐的手,可下一秒,疏桐却眼泪汪汪把她攥住了。
阮一独眼皮都猛跳了一下。
何夕拍拍她的手,抚慰道:“乖,我知道,等我出去再说,好不好?”
疏桐不撒手。
“你先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办完事就回去看她,我保证,我保证再不跟你们轻易分开,好不好?”
疏桐看向她身后,咬咬嘴唇,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
何夕换了副面孔,不耐烦地问她父亲:“还在犹豫什么?”
何胥慢吞吞地说:“云龙门是先帝南渡以来,比照旧制,花了大功夫修建的,最能彰显皇威,江南世族无不盛赞,才修了几天啊就放火烧掉,这也太——”
这回就连解朗听了都不满地皱起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们坐在这里说了半天了,究竟是来干什么来了?
他迅速溜了何夕一眼,阮一独看她站在父兄叔伯堆里,脸已经变作不自然的桃色,柳眉蹙起:“你究竟下不下令?”
何胥不理她,干脆闭起眼睛,在眼皮里转动他的眼珠子。
何夕疾吐出两口气,转向何肴:“伯父呢?你手下有上千名中都官徒隶,还有石翎留给你的数百京兵,趁夜围个公主府不在话下,你身在司隶校尉之职,监察抓捕,无人敢质疑,我冒险一些不要紧,我这就更衣入宫去找太后,你我分两路——”
何肴摆摆手,指了指弟弟:“还是听你父亲安排吧。”
就连阮一独都差点儿笑出声来,是啊,纵使她有千般智谋,她只是个女子,无兵无权,还有一个昏聩猜忌的父亲,她怕是最无力的一个人了。
刚才还吵嚷不休的屋子里此时竟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何夕扶着椅背别过脸冷静,解朗则跟没主意的何肴面面相觑。
“其实,郡主提的议也很好,不妨就这么做吧,我跟郡主和驸马进宫,两位大人依照之前所说行事就好,何必再吵呢?”
说完,阮一独看见何胥朝自己投来肯定的一瞥,他上前拉了何夕的手,要推她出去:“走吧,去换一身合适的衣裳,我陪你们进宫去。”
走出这里,他一眼看见疏桐焦灼的眼神,他横亘在她们中间,催促何夕赶紧去洗浴更衣。
“你总不能这样去见太后吧?就算她是你名义上的小姑,进宫也得有个基本的礼节才行,快去,快去!”
他背着手,看着何夕消失在转折处,他一把逮住踮脚作势要朝那消失的背影冲过去的疏桐。
她在他手底下拼命挣扎。
可她哪里会是阮一独的对手?
他一股力把她后颈一抓,嘴一捂——他本是假意如此,却不料从他指缝间竟稀稀落落漏出几声“姑娘”!
阮一独感到一阵晕眩。
他将她整个身体腾空,扯离了那条走廊。
他把她直拖到小院矮墙边。
她眼睑都在用力,浑身无处不在用力,可是根本挣脱不出来,完全挣脱不出来,她就像被勾在梁上的一块风干肉,而且,这块儿肉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两粒潭石一样的眼瞳,阮一独的眼瞳。
他把她轻松地腾挪倒转,面向自己,把她嘴捂得严严实实,这一动作毫无疑问昭示了疏桐的暴露,他继续审视手心儿里的这个小丫鬟,好像在犹豫,但阮一独其实愤怒更多于意外——他居然被这一个小丫头险些骗过!他回忆,究竟有多少时候她在场,究竟被她听去了多少秘密,这个装哑的女人!
怪不得,她是何夕调教的人,何夕调教的人,能有一个不是阴险的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女人,居然装作懵懂,险些坏他大事!
疏桐拼了命要喊,她知道再不喊就来不及了,可惜阮一独比她更快,他根本就不给她出声的机会,就着背后的墙,他掐紧她的脖子,把她整颗头狠狠砸去,只一下,那女子的眼睛就停止了眨动。
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收回去,手中的死物居然半嵌在墙内,卡在她受击的原位。
他歪着头,看着她,半晌,他就像被抽离了魂魄一样,直愣愣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