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之萼
德之象了……
何夕感觉到脚踝有些寒浸浸的,知是雪水透进鞋袜。
不论如何,她应该帮秋萼这个忙,况且这也是她自己要求的。
“我可以配出药丸给你,不过,你先回答我,”何夕勾起秋萼的下颚来,“如果我可以请求皇后娘娘将你安排进东宫伺候,你还坚决作此选择吗?”
“不,不,”秋萼瑟缩脖子,连连叩头,“郡主千万不要如此,奴婢不想入东宫,奴婢不要这个孩子,求郡主了……”
一阵朔风从夹道内穿过,扑得何夕一场哆嗦,她这才记起,从出门,走得太急,竟也未想起斗篷落在何处了。
“不想入东宫?”她喃喃自语。
秋萼美而落俗,与她亲自选定的杨逍倒是一个路数,只是远远不及杨逍姿色的出挑。她不禁想起杨逍对帝都、对宫廷、对一切和皇权相关的东西的迷恋,她那毫不掩饰的急切的渴望,更显得面前这个女子言行的荒悖。
秋萼却在这时急飕飕地磕头陈情:“郡主,你不明白,虞妃在,奴婢和孩子都活不了……”她立即住口了,说得不多,却叫何夕一愣。
其实,何夕对这位取代自己成为太子妃的虞薰不甚了解。她甚至觉得她是个可怜人,一样是被父亲推上这个位子,她也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记得,当初陛下拣定虞氏女为太子正妃时曾在诏令中赞她“淑慎性成,克娴内则”,岂能尽是虚言?况且,她还是虞慎的亲妹妹。
可是秋萼既然这样说,何夕还是有些疑虑,自古以来,奴婢们才是最清楚主人嘴脸的。她联想到那个坠楼的宋氏,她和她的孩子,与虞薰会有关联吗?可是,这根本说不通,虞妃没有任何理由留那孩子一条生路……
何夕叹了一口气,安慰似的拍拍秋萼的头顶,说道:“好了,我明白了,你莫走漏风声,适时我制成了药便拿给你,不过眼下我困在宫内,你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你要怎么瞒过去呢?”
秋萼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得救的喜色。
“郡主肯救奴婢,奴婢愿意为郡主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何夕听得这个词,不禁又哆嗦了一下。她既不习惯别人对她说这样的誓言,也不相信这样的誓言。
“只是,你等得,你的肚子等得吗?”
秋萼麻利地把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干脆地说:“奴婢拿布裹起来,奴婢听说裹紧一些是看不出来的。”
这法子何夕也听说过,还是北赵宫廷里惯用的手法,北赵后宫,女子生子被立为储君那一日,便是母亲被缢杀之日。因此后宫怀孕女子多以此法遮掩,或用药堕胎,只为保全自身性命,没想到南晋的东宫,也会暗生此风。
“你起来,整整衣裳,找个地方把自己打理干净,不要再跟着我了。”
“是。”秋萼惶恐地点点头。
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秋萼又上前一步低声道:“郡主,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夕端的扫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秋萼犹犹豫豫:“奴婢……奴婢哥哥——”
“你还有个哥哥?”何夕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不起来,父亲的人她不是很熟悉。
“奴婢哥哥,是京城晴好阁里的檀奴。”秋萼的脸贴得很近,近到何夕能够看清楚她凌乱妆容下真实的皮肤。
何夕“噢”了一声,潋滟仿佛跟她提起过,檀奴擅画,还教过她画兰花。只是不知道就是秋萼的哥哥。
“奴婢哥哥前几日进宫给新良娣画像,奴婢见着他一面,他说起……说起京城周遭女子失踪的案子,好像廷尉府正在查的,奴婢哥哥说,他见过一个晴好阁打杂的姑娘,最后就是进东宫里不见了的。”
何夕脸上的神情越发严肃起来。
京城里的这桩案子绝非小事,只是眼下疫病闹得沸沸扬扬,尚且没有太多目光聚在失踪女子这蹊跷事上,但若这些女子失踪与太子有关,那问题就大了。
“你告诉皇后娘娘了没有?”
“奴婢哥哥只是让奴婢小心,奴婢还不敢告诉娘娘。”
“是了,你若再跟另一人提起,别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自己项上人头,都别想能保得住。”
何夕正色。
她从前对太子淡淡的,只是觉得他平庸,可是此刻却感到他的可恶了。小皇子病重,他还能私召伶人,若失踪女子真与他有关,再加上宋氏一条命,真不知道何家要如何替他圆场,他就算是平庸也好,至少不该给她平添这诸多烦恼。
秋萼唯唯诺诺,小碎步离去。
何夕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像敲着一面鼓。
直觉告诉她,皇后或许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