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
,譬如石翎那样的人,是决不齿于用毒药了结别人性命的。”
说到这里,她好像突然意识到更深层的东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心也仿佛马上要跳出来似的,她不顾嗓子的喑哑,急冲冲地推下去:“檀奴他不知道太子身中何毒,他也没有那样的胆子,他更没有任何的动机下毒。但是他告诉我,杨逍在偷偷引诱太子服食红丹,凡是亲近太子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太子本就染有五石散的药瘾,再加之红丹催发,长此以往,极伤骨殖与脏器。”她隐隐听到自己牙齿咯咯作响,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可是良娣也并不懂这些,姑娘怎么就笃定是她?”
“司马适。”何夕得重重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再度晕厥,但她的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四……四皇子?”寒枝彻底乱了。
怪不得,只是不知道他二人究竟到了何种程度?若是发乎情止乎礼,那这一切都还有回环的余地;若他二人——想到另一种可能,何夕出离的愤怒,愤怒到剧烈咳嗽起来。
“姑娘别这样,”寒枝拍着她,安慰她,“杨良娣不可能不怕死,皇子也总不至于染指兄弟妻妾,更何况宫里那么多双眼睛——”
何夕面上阴云密布,她也不愿相信,可是司马适那个人,何夕清楚,他做得出来。
石翎突然进门,一边揩汗,一边要水喝。
寒枝惊了一跳,扭身看他,一下子露出何夕白乎乎半边肩膀,她是并没有穿好衣裳的。
在场三人都怔住了。
石翎咳嗽着,连退几步退到正堂里。
何夕指了指一旁的药碗,自己把自己用被子裹严实。
她头疼得厉害,凉药喝进口中,直想吐出来,就像一颗冰冷的长钉直直插入喉咙里,把整个身体钻了个穿。
“去把窗子开开。”她跟寒枝吩咐道。
何夕放了药碗,却注意到石翎来回走动却不怎么顺当的样子,问他:“你腿是怎么回事?”
石翎似是自嘲,苦笑了一下,不说话。
倒是寒枝反应快,笑道:“姑娘不记得了,小将军这是背着你跑回来,崴到脚了呀。”
石翎脸红得比寒枝的话还要快。
何夕反而神色不变。
寒枝其实说得不对,她记得趴在石翎背上的感觉,她记得看到山中一团一团像夜雾一样的树丛,她记得地上婆娑的影子,记得浓重的草木气息,还有石翎格外宽厚的背,以及她的嘴唇印在他后颈上所感到的温凉的触感。这些记忆随着石翎大步走进,一下子闯进何夕心间,她才故意把一碗药全倒进嘴里。
不过她不记得他跛了脚,兴许她后来彻底昏过去了。
她身体往后靠了靠,用温和淡然的语调说话:“我还要谢你,让人把疏桐接回来。”
“这有什么好谢的。”
她笑笑,直言道:“好,我不谢你,但我替疏桐谢你。”
“你对待这些下人是太好了,不过,阿爹从前也叫我们爱民如子,爱兵如子,想来都是一样的道理。”
她闻言,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你去架子上拿一下我在那儿放的东西。”
石翎听话地走去身后那间,书架上一只显眼的锦盒,打开着,内里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羽毛,这块玉石做成的羽毛长长的,根部穿了孔,装饰着很精致的丝线。
石翎咧嘴一笑。
听见何夕在后面柔声道:“这下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吧。”
“我哪里生过气了。”
他的手指还没有碰到。
寒枝一开窗。
盒子边那一叠被何夕收归得整整齐齐的信纸,给迅速吹进的风扫落到地,一张一张都显露出来,散在地面成一把巨大的折扇的形状,石翎有些吃惊,他蹲下去捡。
一行行的字映入眼帘。
“枝白巷的桂花都开了吗?清田途中看到了几树金桂,色泽贵美,而私心以为不若枝白巷中那些银桂美好……我记得你说桂花的气味常常熏得你头疼,那么就不要开大窗了吧。”
“你送我的那只象牙盒子,前日被稚水摔坏了一角,很是可惜。现在装我的习字纸,缺一角总是倾倒……若有闲暇,再帮我做一个吧。”
“秦,雍,凉三州,地土燥热,天干少雨,绝不利于作物,而玉帛珍器奇多,此行西来每每见前朝遗存……他物难寄,思前想后,拣黄玉一盒,可供病中把玩雕镂,消磨时光,春寒料峭,万望珍重。”
“雍州很久不下雨了,但从昨日开始突然暴雨,今日也没有要停的迹象,河堤冲毁了,要修复得用很多劳力,兵士们的日常训练也要耽搁了……民田冲毁也相当难办,这几日实在难以入睡。”
“……今晨庭院里进了一条绝大的蛇,但我睡不好,及早发现了——南风很喜欢他的新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