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沉凉
是源于尖利之声。
正此时,背后却传来孤清的男子声音。
“郡主。”刀声戛然而止。
何夕好奇地往身后一转,眼且一瞥:黑黝黝的羽形门洞里慢慢浮显出一个更黑的影子。
哪怕看身形,也一望而知,不是石家的儿子。
等他的长脸终于可以被何夕看清,她审视着,缓慢地转动眼眸,面前的男子极高,小眼,神韵内敛,甚至有一点钝气。
寒枝赶在他身后闪进来。
她看了何夕一眼,何夕的目光也扫到她,瞬间收了回来。
寒枝小心翼翼看看这个高个儿男子,他生得愤世嫉俗,鼻骨颇高,眉头始终拧着,好像有担不完的心似的。
寒枝没出声。
“郡主。”
石翦把剑归鞘,向她施礼。
石翎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掌刀的那只手从额前一抹。
于是何夕回身,那高瘦男子已几步走到阶下,坐到台阶上,他隐身在石翦石翎身后,再看不全。
“郡主骑术真好,”石翎笑起来露出白白亮亮的虎牙,他年纪虽然跟身后男子相仿,看起来却好亲近多了,“我哥常说长姐骑术一绝,不知道郡主是不是跟阿姐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何夕没有办法像打量其他人一样去通体打量一遍这个石翎,他的笑过于吸引注意——那么亮、那么大的眼,满脸的清澈和快活,哪怕是何夕身边最无忧无虑的康乐公主也不能及。
因此,哪怕他和石翦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刚正的面庞,宽阔的双肩,利落的身形,石翦就不能被称作漂亮。
可是他的问话却叫何夕太奇怪了。
“舅母,也会骑马吗?”她略显迟疑,但还是轻声问了出来。
石翦脸上闪过一抹晦色。
石翎听了她的话,也惊讶地望了望兄长。
石翦果然开口了。
“听说郡主养在阿姐膝下十多年,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吗?”他的声音里的不悦立即引起了何夕的警觉。
看石翦年岁,应与舅母一同长大,石翦说她会骑马,那必是因为某种原因,她不再骑了。而这种原因,全天下也恐怕找不出来几个人,能比何夕更能猜觉。
“从我记事起,舅母缠绵病榻,从未骑过马的。”何夕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和语气更诚恳一些,但显然只有像只大猫一样的石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二人身后的男子也“唰”地站了起来,他冷冷问了一句:“长姐跟二哥自幼习武,说她缠绵病榻,不是太奇怪了吗?”
何夕听他话里有明显的质问之意。
她已猜出他是谁,自然也很清楚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像是有股天然的敌意,当然,她根本不惧。
正要回敬之时,石翦却抬手一挡。
石翎见状,也从中醒过神来,咧嘴又一笑,把手中刀习惯性地往阮一独面门前一扔。
阮一独被那“嗖”的刃声惊得一退,任长刀“乒”地一下刀尖插地,紧接着,石翦石翎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愣神看那长身倒下,发出“乓”的重音,刀颚平衡不了身柄,两厢倾倒,刀面在石地上拍了又拍,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石翎抱歉地耸肩。
阮一独则又惊诧又无语,嘟囔了句:“不归鞘扔给我……”
石翦看了一眼地上的刀,又看了看石翎,了然,一掌拍在弟弟后脑勺上:“你呀——”
何夕立在原地,她自然知道他们戏谑的与她相关,可是她心底里却如同一个俯瞰的局外人。
解安点子之声犹在耳畔。
“所谓时势造英雄,而非英雄造时势,正暗示着,企图以一己之力改变局势的行为,只是不自量力。眼下形势,聪明如我的夕儿,自然知道,该如何契合风气、审时度势,去获得你尚且可以获得的东西。”
是啊,她与他,终究是没有可能的,她早就知道。
那么他们要塞给她什么样的英雄,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向他们点点头,看了寒枝一眼,转身就走,反而是寒枝还不错眼地盯着他们发怔。
于是何夕用手划过她的衣裳,寒枝才醒转过来,双手一绞,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应答之声。
“姑娘,”寒枝跟着她的脚步,“咱们现在去哪儿?”
穿得单薄,何夕被夜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见问,说道:“差不多是舅母喝药的时辰了,对吧?”
“是。”寒枝低声。
她慢慢走去,扶门时,余光回望了一眼。
只见那高个男子恨恨地走上前,用刀柄反推了石翎一把。
“走啦,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