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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

她又翻转看自己的手掌——那么,他今日一定看到了那把匕首。

何夕烦恼地闭了一回眼睛。

这一闭眼,她突然想到他是不该到这里来的。

她一面懊恼,一面抬眼示意寒枝,寒枝却会错了意,看到她渗血的伤处,忙去一旁架子上取了干净的纱布来。

何夕看寒枝的眉头紧锁,低声道:“把披风拿出去,替我谢过。”

寒枝“噢”了一声,把纱布递交到何夕手上,自去取架上披风。

何夕看着影子熟悉的轮廓,她忍不住抬起湿漉漉的手臂,隔着房间里湿漉漉的空气抚摸它。

一声门响,那影子突然就不见了。

一片沉寂。

何夕的手掌僵在半空,直到寒枝抱着披风重新走进来,她讪讪地把手掌落覆在眼睛上。

“又不见了……”寒枝不明所以地抱怨道。

她关紧了门,把水幕一样的披风搭回去,过来接过何夕攥住的纱布,她失神良久,都没注意到半截纱布落在桶里,已经被水浸透了。

寒枝开始用纱布裹她的手肘,每缠一圈就用力地一紧,脸上眉目也跟着一紧。

可是何夕神色不变,就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了一样。

“家主说得没错,”寒枝边包扎边埋怨地擦眼睛,“杨家小娘子就是没有规矩,姑娘好心帮她在太子跟前博得注意,早起搭衣裳首饰都用了一个半时辰,她倒好,没轻没重的,还惊了公主的马,白费姑娘一番筹划,要是公主今天伤了哪里,宫里岂肯跟姑娘善罢甘休呢?”

“好啦,”何夕想了想,“没有伤筋动骨就万幸了,这点儿小伤口算得了什么,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她抬手去揩掉寒枝眼角气恼的眼泪花,又捏捏她的脸蛋。

“姑娘,”寒枝哑着嗓子,“姑娘都十六了,真的不能为自己打算打算吗?”

何夕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寒枝接着说:“姑娘的心思奴婢还不知道吗?司徒大人忙得很,但是家主这么疼姑娘,为什么不去求求他呢?”

“家主,”何夕的声音里听不到怅惘,可是她的脸上却全都是怅惘,“他既做不了父亲的主,也不会做这个主。”

她又转脸向寒枝叮嘱:“我提醒过你,现在我是何家的女儿,你的家主是司徒,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叫了。”

“是,”寒枝低头给她擦拭,默不作声从熏笼上取来衣袍,给她一件件穿着时又忍不住,“我知道姑娘做事最看重周全妥帖——只是看虞公子他分明也……”

“寒枝——”何夕音调陡升。

寒枝蓦地一仰头,看见何夕警告的眼神,声音一下子丢掉了,嘴却还张着,保持那种喋喋不休的口型在这滞闷的空气里尴尬了许久。

“你放肆了。”何夕起身。

寒枝垂下头去。

“既然得到旁人享不了的富贵,必然舍弃其余,情爱于我这样的人,本就是不能奢望的。”何夕冷言道。

她凝视着寒枝的面庞,又像完全穿透了她。

“姑娘,奴婢懂得不多,但不能奢求这话,是家主常说的,”寒枝畏怯又大胆地回看何夕,她长而白的脸孔在烛光里熠熠生辉,她的眼睛也亮得惊人,“不能奢求的话,姑娘又何必干预?又为什么要介身其中,白白受那两边的闲气呢?”

何夕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撇过了脸。

她笼着衣裳,慢慢走到薰笼一尺外坐下,缓缓倾身向镜,那黄澄澄的圆镜表面蒙了厚厚的水汽。于是她侧身薰笼旁,把一大把头发从右脖边顺过来,取一把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一面梳头,一面出神地盯着薰笼底下搁着的玫瑰油,里面的油被薰笼的热气化得透透的,颜色也变成柔润的淡粉色。

“潋滟忘记把她的东西带走了。”何夕突然低头嘴里念叨道。

寒枝跪在她脚边的地上,她仰头看着自己姑娘克制中又藏不住一缕忧伤的面庞,心里酸楚。

她也做不了主啊。

哪怕她的姑娘是玲珑心窍,哪怕她再周全谨慎,她依旧也有想求而不可得的东西。甚至,她连那个朴素的愿望都不敢亲口说出来,在一年又一年的无望无果里蹉跎着。

寒枝选择不再揭她的痛处:“那,要奴婢送过去吗?”

何夕摇摇头:“现在别去。”

她似乎已经从自己的事情中抽脱出来,比寒枝预料得还要更快。

何夕侧耳谛听窗外传进的嬉笑声。

“青天之下任由北赵人放肆,到了这个时候,倒心安理得地寻欢起来!”

她厌恶地摇摇头,把木梳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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