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你后悔吗?”晏扶余食指轻敲匕首,“我根本不记得那随口一说,你却因此救我,眼下又险些被我杀了。”
贺岁湮摇头。
见状晏扶余轻笑,“无论如何,你为我挡剑救我是事实。”
她扫了一眼围过来的中翊卫,又看了一眼身前的晏觉,道:“让晏觉离开,我便不再反抗。”
贺岁湮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晏扶余嗤笑一声,将手中匕首扔掉。
贺岁湮抬手示意中翊卫让开一条道。
晏觉没动。
晏扶余轻拍挡在她身前的晏觉,笑着说:“阿觉,走吧。”
晏觉半边脸都是溅上的血迹,她微微侧头用稍微干净一点的侧脸对着晏扶余,低声道:“少主。”
晏扶余未作声。
晏觉最终垂眸行礼离开。
待到她没了踪影,晏扶余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匕首,在她的动作下,匕首落下台阶,上面的血迹霎时被雪洇晕开来。
晏扶余盯着看了片刻,出声问他:“你看这血迹像不像西府海棠的花?”
贺岁湮垂眼去看,那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在向外层层晕染。
晏扶余继续说:“瑄睢宫中的西府海棠托湫湫偶尔替我去瞧一眼吧。”
贺岁湮明白了她的意思,应了一声。
得了应答,晏扶余抬手握住别在发间的银簪,说是银簪,其实是一把短剑,它通身银白,比寻常的剑短细一些,像一把精巧的匕首。
长发随着她脱簪的动作散开来,长簪在手中旋转角度猛地对准心口刺下,但她仅仅是略微皱眉。
贺岁湮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用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向前扶住晏扶余的冲动。
晏扶余半弓起身子,呼吸有些沉重,抬眼望向贺岁湮的时候,眼里含着笑,“贺岁湮,两清了。”
当初各方势力都在拉拢她,但她最终选择站在贺岁湮这边不仅因着贺岁湮为她挡了一剑,主要原因在于贺岁湮与贺岁湫二人互相的保护——
那常常让她想到扶疏,明明是个三岁的孩子,却总是嚷嚷着要保护她。
她承诺帮贺岁湮夺位,便不会食言,但也不会放弃自己想要的。
贺岁湮明白她的意思,今日之事结束后,大宣的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他一直知道的,晏扶余从来不是被困牢笼折断双翼的金丝雀,她是翱翔天际自由自在的鹰。
看着她靠着柱子缓缓倒下,贺岁湮微微闭眼,转身向外走去,“挫骨扬灰”四个字和着风声落入众人耳中。
众人心下震惊,却还是按照他说的做,然而当中翊卫中有人要去碰晏扶余,贺岁湮道:“整座府邸。”
阿钊错愕,忍不住提醒道:“殿下,京都私自放火乃是重罪。”
贺岁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阿钊一下子明白了,陛下默许了此事。
贺岁湮道:“有什么我担着。”
此话一出便无人再置喙,众人应下便开始忙碌。
晏扶余脱力地靠在廊下的柱子旁半仰起头赏雪,很快大火燃了起来,她便在众人往外撤时,将阿笙留下的药吞进嘴里。
随着药效的发作,她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蒙间,透过冲天的火光,她好似看见了荆南草场上自由的风与云,看见了苍穹之下祁燕山成群的马儿与鹰隼。
隔着一层火光与越来越大的雪,她隐约听见了湫湫哭喊的声音,她心下想着,这场戏苦了湫湫的嗓子了,回头让人送些润喉的东西给她。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道黑色的人影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朝着公主府走来。
站在府外,紧紧攥住贺岁湫胳膊的贺岁湮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贺夙沙。”
贺夙沙扫了一眼他肩上的伤,似是轻笑了一声,“四哥,别来无恙。”
话落,他经过贺岁湮与贺岁湫朝着公主府内走去。
贺岁湮霎时闭上眼睛,他觉得落在身上的雪更大了。
几个呼吸后,他一个手刀劈在贺岁湫颈后,也不管肩上还有伤,将人打横抱起走向马车。
而在他身后,贺夙沙抱着晏扶余从大火中缓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