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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暖泥融雪半消,街巷里却门户紧闭,连个玩耍的小童都瞧不见。
只因清潭苑外禁军列阵,锦臂雕弓,兵甲相撞。
为首之人正是禁军大统领杨元登,他手扶腰刀,气概不凡,余光悄然瞥向自己身侧的男子。
男子三十来岁,一身半旧长袍,头戴山谷巾,脚蹬青布鞋,朴素无奇,气质却俊雅如谪仙。
距上次一别已有十余载,听说这傅先生常年在岳州乡间,每日不是给人瞧病就是捋起袖子下田劳作,竟丝毫不见衰迈。杨大统领撇撇嘴,暗自收了腹,身板挺得更直。
等了已有一炷香的功夫,算是给足国公府颜面,杨元登剑眉倒竖,命令手下:“进去搜!”
这时,自内缓缓步出一人,云雁细锦的襕衫纤尘不染,滚边金线荧荧生光。
兵卒认出对方身份,齐齐顿住步履,踟蹰不已。
举人可见官不跪,裴昱不紧不慢地站定门前,朝台阶下的杨元登敛衽见礼。
杨元登客气地还礼,又马上清清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百姓上奏冤情,告发二公子您略良人为妻。我等奉御令前来搜查!”
略人?!
根据大雍律法,诸略人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
此言恍若晴空惊雷,魏六顿足失色,惶然无措地看向自家公子。
傅从初也在看裴昱,只是他的目光充满审视意味,见其雅致温润,如清风明月一般,心底便愈加含愤。
“那么,”裴昱眉目清明,从容迎上对方的冷眼,“这位便是苦主了?”
告御状是他全然没有料到的情况,更别提身为禁军一把手、只听皇帝号令的杨元登还亲自陪同前来。
少顷,裴昱敛眸,款语温言:“既如此,请罢——”
一行人甲胄琅珰地进去,自廊下穿行。
清潭苑造式别致,不似显国公府那般轩昂富丽,不多时便来到别有洞天的后花园,此处堆石成山,泉如泻玉,然冬日萧索,最打眼的当数荡在秋千上玩乐的红衣女子。
彩绘花边的罗裙扬在半空,在光影下染上辉煌碎金,裴昱眸光微凝,阖了阖眼帘,将不悦压下。
裴昱瞥了眼浑身僵立的傅从初,对那女子道:“晓晓,家里来客人了,待会儿再玩罢。”
侍女们仿佛才见到有人,急忙伸臂稳住秋千,扶着女主人下来。
晓晓挽着简单的妇人髻,巴掌大的脸上覆着清透面纱,隐隐被风吹动。乍然见到这么多孔武有力的陌生男子,她立马将活泼顽皮收敛了,吓得躲在裴昱身边,一双柔荑紧紧攥住夫婿的衣袖,颤声问:“这些都是什么人?”
“莫怕,这位先生想见见你。”
裴昱和颜悦色,微微垂首:“为夫的腿便是傅先生治好的。”
听了这话晓晓连忙敛起惊容,朝傅从初屈膝见礼,一双如珠如玉的杏眼里融着点点笑意。
“原是神医傅先生,夫君同我讲过的,多谢您仁心仁德,妙手回春!”
傅从初一颗心快要跳出,面上又是欣喜,又是心疼。
女儿虽看着瘦了些,甚至不记得他这个爹了,但安然无恙便是最大的幸事。其余的,还是等接回女儿再说罢。
傅从初长叹一声,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声线微颤。
“小筠,我是爹爹啊。”
“欸?”晓晓果然万分诧异,不知所措地望向夫君。
又转过头看看面前这个几乎盈起热泪的长辈,似是不忍叫对方再伤心了,晓晓声音低下去:“可是我不认识你呀。”
既在扬州打听到花娘晓晓的往事,傅从初自然知道女儿在被人拐卖的路上失了记忆,只是父女俩分别了快有一年,再见时却是这种对面不识的情形,他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万般情绪堆叠,有过旧伤的腿脚在久雪初晴的风里微微发抖,几难站稳。
“傅先生当心!”
今日这番父女相认,在场的任何一位出了事他都担待不起,杨元登眼疾手快冲上前扶住傅从初,站定后杨元登又深深皱起浓眉。
武人与生俱来的敏锐告诉他,这一切太过顺利了。
傅先生关心则乱不说,这裴家二公子怎的就那么从容淡定,连眼皮都不跳一下?
杨元登大掌搭在刀鞘上,眯着眼看向那一对并肩而立格外登对的年轻夫妇。
傅娘子他曾见过的,只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女大十八变,哪怕面对面也认不出对方。
只不过……
杨元登抵唇咳了声,目光锐利道:“恕某多嘴,不知裴夫人为何在自己家中还戴着面纱?”
傅从初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想起前阵子裴昱带着这女子在外四处闲逛时,面纱是一直戴着的,于是心口猛跳,目光直直射向晓晓。
“拙荆偶感风寒,担心把病气过人才会如此。”裴昱笑笑说:“既然杨大统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