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十四只小鸟
回到遁玉之谷的那日,我早已将一切忧思抛之脑后。出谷至今已逾两月,往日听得厌烦的澹澹水声、觉得无聊的嫩绿林景、司空见惯的巨石城门,如今都像是在欢迎我回家一般,忽然变得鲜活了许多。
押镖阿叔勒停马车,回头对我道:“到家咯,小阿檀。”
我等不及车停稳就从马车上急急地跳了下来;一见到城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顾不得仔细还在恢复的身子,便扬起脸朝早已站在城门外候着的阿爹扑了过去。我把头埋进阿爹的怀里,撒娇道:“阿爹!阿檀回家了,阿檀好想你。”
得知我身子未好,阿爹到底是不忍心骂我。他搂着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数月不见却似乎苍老了许多:“你怎么在外又瘦了,璃月港的东西不好吃么?”
我摇摇头,和献宝似的将挂在腰间的火系神之眼解下来给阿爹看,笑眯眯地道:“阿爹你瞧,我也是有神之眼的人了!以后阿檀也能和你一起保护遁玉之谷啦。”
他故意拉下脸,食指用力戳在我的脑门上:“哼!身子都还有伤就想得这么远了?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你还真当自己英勇不成?若不是你婶婶特意做了一大桌菜等你回去吃,我非罚你一两顿不成。”
我在璃月港养伤的这些日子,璃月港的医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注意饮食”“再不小心些,等你老了有你好哭的!”,因此我的吃食也在医师的吩咐下格外清淡,可怜我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我惊喜道:“真的?婶婶做了好吃的!”
阿爹冷哼:“没出息。”
骂也骂过了,阿爹便像过去那样领着我回了家。一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熟悉面孔,我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极佳,终于知道了那些文人墨客为何即使面对外乡再美丽的景色,也能挥笔写出万千愁思来——遁玉之谷是个这样好、这样自由的地方,我就连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也时常挂念在遁玉之谷打叶子牌的日子哩。
婶婶早已做好了一桌子好饭菜来等我开席了:上次见到她还是在我喝醉酒、迷迷糊糊地发酒疯的时候。我虽不晓得那日吃醉后我究竟都撒了什么泼,但肯定很不好看,很不淑女,也不知道魈那日会不会觉得我喝醉以后像无赖呀?
这回有这位婶婶坐镇,叔叔们也不敢再让我碰酒了,趁着有些日子未见的这股亲热劲儿,东一句西一句地问我璃月港好不好玩,如今的伤可好了些——然后又悄咪咪地莫名打听到了魈的身上:他们知道小翠如今成了摩拉克斯座下的金鹏大将,怕我只身在外,被他轻易地拐了去。
我纳闷了:且不说他看不看得上我吧,我难道看上去就很好骗么?
在饭桌上吃饱喝足后,阿爹一面向碗里倒酒,一面斟酌着语气问我:“你之前在飞书里说不再喜欢降魔大圣了,可是真的?”
我嘴巴里的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见婶婶皱了皱眉,温声问道:“小阿檀当真不喜欢他了?”
大概女人在某些方面天生看得就比男子通透。婶婶与阿爹不同,在她看来,魈的性子虽然冷淡了些,但却是个靠得住的——我一向是贪玩的孩子心性,上回魈特意跑来遁玉之谷一趟也是为了带我这个醉鬼去天衡山附近放霄灯。单就这件事,婶婶对魈的态度便亲和了不少。
我之前还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要活的,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词都往他身上套呢,怎么如今就忽然说不喜欢了?
谈起魈,我有些泄气,又有些赌气:“还是罢了,反正每次都是我缠着他。我在璃月港的医馆里养伤的时候一连好几日没再见到他,他也没有话想同我说...”
阿爹一下子喜出望外——我真搞不懂,世上居然有这样幸灾乐祸的阿爹!他看见我忧郁的样子简直恨不得抚掌高歌一曲,以庆祝他女儿这个恋爱脑终于浪子回头:“阿爹早就说过,嫁娶之事呢,还是门当户对的好...金鹏大将再怎么仪表堂堂,但到底不是凡人,不晓得凡情...”
唉,看来遁玉之谷里只有婶婶是我最能依靠的倾诉对象。她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坐到她跟前来。我正好奇,便见婶婶和变戏法似的,忽然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支漂亮的流苏花簪,慢悠悠地簪进了我那挽得乱七八糟的发里。
“其实怎么样都不打紧。”她和蔼地抚过我的鬓角,“要我说,咱们小阿檀喜欢才最重要。若是你阿娘如今还在,她一定也希望你高兴最好。”
—
我于开春时离开小药圃,如今再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生满了杂草——地也还没来得及开垦呢。可惜现在已经回暖了许多,雨水充沛,有些药材的种子便不适合再播种了;再加上我的身子已经远比过去孱弱,不过迎着风站了一小会儿,喉咙便和吞了一块炭似的烧疼起来。
我捂着嘴咳嗽了许久才顺直气,一手拢紧衣领,不敢再做多停留,只好和老弱病残似的慢悠悠往屋子里走。
屋子内部整洁如新,没有落灰的痕迹,一瞧便是有人时常来打扫。一进屋,最打眼的便是那堆放在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