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欲何为7

7.有术祝由

暗夜卷席风雨，电闪裹挟雷鸣。

密林之中，刀光剑影。

暴雨，倾盆而下，使劲拍打，却冲刷不尽周遭的血腥。年岁，日更月替，无情泯灭，亦没能淡忘发生过的曾经。

小连姝发了烧，没来由地，昏迷不醒。

然而随着昏迷而至的，除却浑浑噩噩的头脑，还有刻在脑中挥之不去的历历往事。

如鬼似魅，瞳眼猩红。

俞节身死前的模样定格在她的眼前，甚至无需闭眼，她都能看清对方每一根毛孔，能听清血管中血液流淌的“哗哗”声，能感知自己身后“嗤嗤”的长蛇吐信......

她，杀了俞节。

无论是故意，还是失手，都改变不了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

那天发生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地在她昏沉的脑袋中一遍遍重演。

小连姝仿佛感到剑没入皮肉、刺穿心脏的根本不是俞节，而是她自己的。那一寸寸刺入的锥心痛楚，与铺天盖地的愧疚折磨着她，以致于叫不醒，亦醒不了。

“怎么样？”

少年扫了眼冷汗涔涔，仍在昏迷的连姝，近前一步坐在床沿上，右手轻轻搭上她的额头，眉头蹙起，问向一旁的大夫。

“烧都退了，她人怎么还不醒？”

“这种情况也不多见，多半是被梦魇着了。”大夫仔细端详着连姝的症状，不紧不慢道，“小丫头的病症看似风寒感冒，实则却非如此。应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才陷入梦魇之中，不愿醒来。不过，照理来说，她才不过六七岁，小小年纪能受什么刺激？！”

少年闻言一滞，眉眼垂了垂。

他自然晓得她受了什么刺激，只是......他原以为连姝无碍的，毕竟那夜之后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来。也或许，她其实早就表现出了异样，而自己从未关心察觉罢了！

说到底，她毕竟也只是个半大的女娃娃，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少年复在小连姝虚弱的面上扫过，一时竟有些五味杂陈。

“可有法子？”

“你是指叫醒她？”大夫见状凝眉，“常人梦魇不过魇一时，便是年少些的孩童亦不过一二日。但如她这般昏迷不醒的，怕是不单是受了刺激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哦，我是说，她从前的经历或许并不简单，抑或者不大美好，更甚者......是场噩梦，因着过于深刻，以致于如今的她困于其中，根本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大夫顿了顿，续道，“且若强行将她叫醒，一个不慎，这小丫头便极有可能成为痴癫，更甚者......”

大夫没有说下去，但屋中的少年自然从大夫的口中觉出了当中的意思。

“所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做什么？咳！什么都不做，顺其自然吧！”谁叫她和白家沾亲带故呢！还是稳妥行事的好，诚然那样的话，于她反而更糟。当然，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但顺其自然？

不！少年怎么可能任由事情就这么发生，他需做些什么来弥补小连姝，哪怕只是消除自己心中的愧疚。

待目光扫到小连姝手臂上清晰可见的牙印时，少年默了默，开口了。

“看来流云先生也不过浪得虚名！怪不得屈居白家之下。”

“你小子什么意思？！”大夫穆流云闻言狠拍了下桌子，发了狠地道，“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跟你说小子，救她的法子白家或许有却不见得有什么把握，更何况远在天边，如镜花水月。但我与他们不同，他们没把握的事情我反倒最是擅长。你就说敢不敢试吧？”

穆流云拍拍胸膛，傲气十足，遂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少年，不怀好意道，“但我有言在先，这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我是能救她，但救回的或许便不在是从前的那个她了。届时白家那里你去解释，莫要找我。”

“请先生明示。”少年没有立刻应下。

“这丫头困在梦魇中不醒，不过是因着内里的执念作祟，陷于从前的记忆中无法自拔。但若她没了那段记忆，那么梦魇自然消失无踪。”

“先生这是要消除她的记忆。”少年意有所指，忽而问道，“这世上当真有让人忘却一切的良药？”

“良药倒是没有，但法子却有一个。祝由术,你可听过？”穆流云信誓旦旦道，“我可以帮她封存那段可怕的记忆。”

“那么，若是修改记忆呢？先生可为否？”少年眸中一亮，直视对方的眼睛。

“也不是不可能，只略有些麻烦，需编个圆满的理由，尤其还要骗过她自己。否则日后一旦这丫头发觉了端倪，前功尽弃不说，还极有可能情况比之更糟。”穆流云老实交代。

“就这么办吧！”少年替床上躺着的小连姝掖了掖被角，似在回答又似在自言自语，“这世上诸般事，不是单忘记便能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