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意欲何为6

6.冀州偶遇

十月廿二，冀州城北尹家脚店

万籁俱静，雪落纷纷。已是入夜时分的门前街上，仍有稀稀拉拉的人往来其间，因这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或喜或忧。

雪是午后便开始落的。

它起初只是细碎的小米粒，还不待落地便融化不见，难觅踪迹。但雪并没有气馁，不断地下，一颗颗、一粒粒、一拨又一拨，终于在不知损失了多少同袍后，成功地在房顶、瓦端、树杈、地面上铺就了薄薄的一层白衣。

似乎得了鼓励，雪下得更起劲儿了！

到酉时初，那些小米粒已长成了鹅毛般大小，飘飘扬扬从云端飘下，不一会儿便给房檐瓦当添了床棉被，给树木换了身银装素裹的冬装，便是地面踩上去也能发出“咯吱”的声响。

入夜时，冀州城的天光因着满街的白雪仍旧大亮，若非寂静街道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打更声，怕是很难分辨彼时的时辰了。

此时，白茫茫的夜色中，一人一马朝这边驶来，停在了尹家脚店前。

连卓翻身下马，卸了斗篷，又拍了拍身上落着的雪絮，这才拿起包袱往灯火通明的脚店行去。

这是城北一处不打眼的脚店。

因着下雪的缘故，往来的客商早早地便落了脚，一时客房紧张，他问了三四处，竟没能找到一间空房。

连卓思量着，若是这家脚店也没有房间，他便索性不找了，随便寻个檐下避雪的地儿挨一晚，明早城门一开，便出城去。

想着，连卓抬头看了眼天，不禁蹙眉，“这雪，怕是得下个几天了！”

一身风尘仆仆的连卓刚进门，店家便亲迎了上来，只是待他看清来人后，前行的脚却是慢了几拍。

“客官，今日客满了，着实对不住。您再寻旁家看看？”店家面带歉意地冲连卓说道。

不出意料的结果，然而却有出乎意料的发现。

连卓扫了眼脚店楼上清一色暗着的房间，挑了挑眉，“哦，那打壶酒。”

“好，外头天寒，客官里头请。”店家面上陪笑，将连卓往一旁的桌子处带，“您且稍等，酒马上就来。”

说着，冲一旁候着的小二哥挥了挥手，小二哥便赶紧地去后头取酒。

坐下来的连卓又扫了眼二楼的房间。廊间灯光明亮，却没有一间房掌灯。要说如今这时辰算不得太晚，但这店里的景象却与旁的脚店有些不同，客满的店里竟很是有些冷清，没有旁的杂音。

房间是空的。连卓作如是想。

但显见的，便是空着房，这店家也并不欢迎他连卓这个顾客。

连卓落了座，视线落到柜台上。台面上倒扣的账本和那个未复盘的算盘，无一不昭示着店家尚有未厘清的账目，却不晓得因着什么缘由给搁置了。

店家在等人，或许还是一个重要的客人，一个让他甘愿清空脚店等的客人。连卓心中作了判断。

因为便在小二哥去取酒的间隙，店家便在柜台处朝门口瞧了好几遭，后来索性便出了门，拿了扫帚扫起了门口的雪。

红色的灯笼光映出飞舞的雪絮，打到掀动的扫帚上，最终落在了门前显露的青石板台面。

雪花仍在不紧不慢地下，没有停歇的意思；扫帚也在一点一点的扫，没见收手的打算。

连卓突然有些好奇，也不知店家要等的那个人是何等人物？！

只是若这店家所等之人当真是个大人物，那么，他怕是不能久留了。

“客官，这是您要的酒。”小二哥将盛满酒的牛皮囊酒壶递上。

连卓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接了酒壶，起身结了钱，便往外头走。

要事要紧，他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何况今次出来，他本就是隐着踪迹，尽量降低存在感，如今更不能在此处暴露踪迹。

想着，连卓随手将披风上的风帽戴了上。

“外头天寒，郎君在外头待得久了些。可消用些酒水饭菜？”

“不必麻烦。”

“那随后小的着人将热水送您房中。”

“嗯，劳店家费心了。”

“哪里，小的荣幸之至。”

店家关切的询问声自门外传来，与之相和的是一道温和的男声，不疾不徐，似春水消融，清冽中夹着些许暖意。

连卓下意识地抬头向发声处看去，正瞧见迎面进来的一男一女，以及后头跟着的那个店家。

哦，看来店家等的人，到了！

连卓目光不由扫了眼二人，但见那男子身披一件白狐皮氅，容颜普通、五官寻常，与他卓然的气质、儒雅端方的举止有些不大相配，倒是那双如星空般沉静的眸子，着实令人沉醉着迷。

连卓只顾着打量来人，一时不察踩到了对面女子的裙角。

“喂，你这个人，走路看路！”身着海棠红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