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千里之外4

4.三秋斋记

两日后，怀州城小南街三秋斋外

一驾葭灰色的素面马车忽然在店门外停了下来。车夫抬头瞧了眼店铺上的匾额，拉着缰绳的手都不由有些发汗。

“娘子，到了。”车夫迅速跳下马车，摆好马凳，不待他扶，车里的小娘子便娉娉袅袅地走了下来。

这少女一身着桃夭衣裙，缣缃褙子，十六七的年纪，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店内的伙计早瞧见了停着的马车，此时已迎了出来招呼女子入内。

“娘子想要买些什么，本店专营各式蜜饯果子和花样点心，包您满意。”伙计满脸堆笑，热情地介绍着铺里的货品。

连姝闻言打眼看去，果然，柜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式糕点、蜜饯，五颜六色、小巧精致、香气扑鼻，好不喜人。便是临近晌午的缘故，此间顾客亦是络绎不绝。

“便这个吧！还有这几样也来点儿，混着放六包。”连姝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几种蜜饯果脯，冲身旁的伙计吩咐道。

“娘子您瞧着眼生的很，可是初次来本店？若是头一遭，不若先拣一些尝尝再买，若是不合您口味，买回去岂不是心中不爽利？”说着，小二哥已将连姝随手点的九种蜜饯果子各拿了几块放在盘中，恭敬地请连姝落座品鉴，再行斟酌。

“噫，还有盼着客人少买的？倒是稀奇。”连姝笑着在柜台旁的椅子上坐下，缓缓道。

巧不巧地，连姝便听见柜台不远处的地方，有一道男声亦在委婉地劝说一位闹脾气的孩童。

“小郎君可是觉得我家的蜜饯好吃？若是觉得好吃，那可得想好了，若你今日一下子让家人买了这许多，届时口中生了虫子，疼痛不说，牙齿亦会脱落，没了牙可便再没法吃到好吃的果子了。而且......”那人话音一转，坏笑着开口道，“我们这儿可是月月都上新品的。”

那个本自哭闹的小郎君闻言，立刻凝眉思索了会儿，这才摆摆手，只犹豫着艰难地选了几种才作罢！

“你们店做生意倒是很有意思。”连姝收回看热闹的视线，笑着说道。

“咳，开门做生意，自然希望顾客盈门。但是，若因图些小利，失了满意，丢了客人，便委实得不偿失了。”伙计笑呵呵地解释道。

“嗯，是这么个理。”

“那娘子所要之物可还要再行斟酌？且您要的那几样，价格不便宜不说，也不是近来的新品。您当真要买？”伙计含笑问道。

“哦，并非新品？”连姝倒是面上有些诧异，“那么你且算算统共多少银子？”

伙计打量了眼方才连姝所指的果子，开口盘算了起来，“统共九种，三个价位，按包计算的话，价格大概分别在九十文、一百文和一百九十文上下，混装六包刚好就是这三个价位各两包，也就是七百六十文。但因着打包称重时多少会有偏差，价格也会略有浮动。”

“嗯，价格倒是公道。那就照着包吧！”连姝说着，取了一两银子搁在了桌上，随口问道，“你们店搬来此处多久了？”

“搬来？”伙计诧异地挠了挠头，老实回道，“娘子说笑了，咱三秋斋在怀州城中可是老字号了，单我来此也已有近六载了。”

“六载？”连姝眉头皱了皱，神情有些怔忡，“竟如此久了嘛？可在旁处另有分号？”

伙计正要回答，方才那个劝孩子的微胖男子已是提了打包好的物什主动迎了上来。

“娘子高看了，咱铺子小本经营，并无分号。”

“褚掌柜。”伙计见到来人，忙恭敬打了招呼，接了对方手里的物什。

“哦，那倒是可惜了！”连姝眉眼不舒，见东西已然包好，便没有再留，起身欲走。

“娘子慢走，常来光顾。”褚掌柜说着，吩咐那伙计将物什给送上马车，自己在门口客气地送了送便入了内。

少顷，返回的伙计这才倒是一脸凝重，慌里慌张地去寻了褚掌柜。

“掌柜的，你猜我在外头瞧见了谁？幕影，幕影那丫的竟当了车夫。”伙计夸张地看着掌柜，面上掩不住地惊愕。

“知道你看见了，不必大惊小怪。”褚掌柜拿着算盘正在认真对账。

“掌柜的早晓得了那小娘子的身份？”

“算不得。只是店里那么多的品种，她单单挑中了玄字的九样，又专程打听店里的来处，可见是对咱们旁处的分部熟悉了的。”便是想认不出都难啊！褚掌柜叹口气。

“那这小娘子今次来此是作甚？”伙计诧异。

“我怎知她来此作甚？！”褚掌柜亦是皱皱眉，复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一旁的伙计道，“有些事，咱们不必晓得。晓得的越多，便越是烦恼。”

譬如他褚市此时便很是烦恼，内里还有个堂主赖着没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