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食

那一夜，夏羽霓是被苏长白抱在怀里睡去的。

本以为她会激动不停，或是惴惴不安什么的，但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一眨眼就睡着了，还睡得挺实，一觉至天亮。

只是再醒来时，身边那人却早已不见，她手里仍搂着那暖手炉，只是不知为何，身上却忽然重了一些，她直起身，余光里瞥见一抹深蓝滑落——

是一件披风，苏长白的。

披风残留着淡淡的木质气味，应是沉香。她平日独爱点它，所以不会认错。脸颊微微热，她用冷手搓了脸；然后用微微热的手触摸外披。略粗糙的棉布与指纹擦过，那质感让她联想起不周山的野草和野草表面的毛刺，扎进细细的皮肤皱褶里，又痒又疼。她踟蹰着，不敢将脸贴近。

他昨夜心照不宣的到来，连同一样的沉香气味，是特定的偏爱，还是纯属雷同？只嫌这一夜太短，她甚至未来得及问什么，就这样结束了。

此时天色渐白，繁星褪去，而太阳还未升起。她头抵着木柱，抓着一条小辫痴痴地发笑，过了一会儿，眉头又微微蹙起了。

她努力回想着，昨夜，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越想细了，越一阵心虚。心情飘飘荡荡，浮去了云端，四面皆是密实的白。直到听见肚子发出“咕”的一声，这才从石阶上站起身。全部疑问一瞬被抛于脑后，这才发现周身僵硬酸疼。又忽然想起，苏长白抱了她一整晚，应该更难受吧，还要去应付那些妖魔……

她垂眼看那披风，眼前升起一片雾气，因而深蓝加深，变成黑色，浑浊不明。片刻后，又听见肚子“咕”了一声。踟蹰两秒，她以睹物思人的架势，将披风抱进厨房。

可惜这转悠了半天，只见那偌大米缸里躺着的，少得肉眼可数的米。这就是，她的口粮？

也是，玲珑和池烟雨他们俩也不吃饭呀。她这几日光顾着喝粥，肚里也没进过什么油水，实在寡得要命。这下看见那白米，更是生理性反胃，一个没忍住，连胆汁都呕了出来，嘴里更是苦涩。

她在那米缸前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负气地转身离开。这白粥谁爱喝谁喝，反正她就是饿死，也不会再喝了！

她回了房，闷闷地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就见玲珑端来一碗白粥……

她一手推开，柔弱道：“玲珑姐姐，我不想吃这个，要不，你陪我到外面找点东西吃吧？”

玲珑会心一笑，又打个哈欠，无奈说：“好哇，不过你得把这一碗吃了再说。”看得出来，为了照顾她，这只千年老狐妖也是拼了。

夏羽霓默默看了那粥两眼，转身要走，紧接着一只汤匙就以迅雷不及之势伸了过来，只得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嘴。

“咽下。”玲珑催促。

夏羽霓垮着脸，脖子哽了一下，终于吞下去。她想扇自己。是谁刚才在立狠誓的？

“我真的不行了，再喝下去我会疯的，病人也是要讲究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的，你说是吧？”她声色动容。

玲珑不是人，是妖，比她更像妖的妖，她哪里清楚。只见她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想了一会，发觉好像也对，而且看在她恢复得不错，终于不再逼迫。毕竟那御医也是瞎忽悠，还害他们担心得不行，如今看来，这人不也好端端的么？

片刻后，一张纸条在池烟雨开门的瞬间滑落，上面写着：我和玲珑姐姐外出片刻，天黑之前回来——小羽。

夏羽霓久在家中，玲珑和池烟雨也未跟她说过那些关于她的谣言。但她不傻，知道人们将视她作妖物，甚至以讹传讹，自然本能地憎恶她。不过当真从路人口中听闻自己是那嗜血弑杀的蛊心魔时，她心中仍是沉了一下。

她要是真有那么大的能耐，现在还用得着饿着肚皮到处找吃的？

进了官道，眼前景象破败得更加明显。数月不见，这里已变得满目疮痍：房屋倾颓，店铺倒闭；路上行人大多失魂落魄，甚至精神异常，一副被鬼附了身的模样。而这些能哭能闹的，竟才是所谓的“正常人”，这才更叫人毛骨悚然。

她记得路口尽头有个老字号的包子铺，一到早上，面前的人能排上一路。那包子松软可口，肉汁鲜美，自然好是抢手。她想想都要流出口水，饿死鬼投胎似地拽着玲珑直奔而去。许久，两人走近了，在附近连转两圈，却横竖不见那包子铺。

“说不定这家店也关门了呗。”玲珑锤着酸软的腿脚，一把扯住走不停的她，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是病人吗，我看倒是比我还生龙活虎的，是不是昨晚……”

又将她一把拉了在过来，抵在臂弯里逼问：“我看你一夜未归，还不快老实交代？”

夏羽霓辩解：“什么都没有啊，你可别瞎说！”耳朵却蓦地红了起来。

“池烟雨？”玲珑没管她，自顾猜了起来。

“不是！”夏羽霓没好气道。

“那就是苏长白咯？”玲珑说，眉眼还挑了一下，见她一副慌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