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自月牙骨失守之后,人间妖魔更盛,每到夜里,就有祟气弥漫在天空,趁虚作势。京城还没过上多少日安稳日子,遂成了妖魔孵化的盛地,哀嚎凄厉声从城头传到城尾,红绸落尽,被践踏在地,似残花败柳。
百姓们交头接耳,真假参半地传述着一件事:那京畿有名的花魁原来是蛊心魔,专挑年轻华贵的男子下手,吸人精血不止,还要吃人脑髓,将他们都变成僵尸恶鬼。
那些被害之人白日里还是一副正常模样,到了晚上就露出狰狞面目,见人就啃,完全丧失理智,等同野兽,叫人提心吊胆。大家都生怕一到半夜,就被身边人吃干抹净,于是见谁都疑神疑鬼。
当日在太极殿里破坏的七曜逆转阵,虽阵眼已破,但事到如今,天下邪祟猖獗,恐怕即使没了那阵,三界入魔都已成大势。也许那神秘人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那月牙骨。只要月牙骨问世,便能重振魔窟。也难怪,那阵眼才会被他们如此轻易地攻破。
而此时那京城有名的花魁,还在昏睡呢……
池烟雨几日前就呆在苏家,原本还想等夏羽霓归来后再表露心意,却不曾想此一别,再见到就是奄奄一息的她。
苏长白忙于与蛊心魔交战,分身乏术。他怕夏羽霓出事,于是拜托池烟雨到竹舍里照看她。池烟雨得以顺理成章地同夏羽霓住一起了。
不过这对于夏羽霓来说,其实无甚差别。一天中除了偶尔醒来的几分钟,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活像冬眠的蛇。而且不醒还好,醒来便顿感浑身疼痛,呼吸如被刀割,说话艰难,连粥都难以下咽。
对了,她现在一看见那白粥就反胃。但除此之外,也更吃不下别的。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少天,某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发现窗外那薄薄的积雪都融化了,地面一片湿漉。带水汽的冷几乎无孔不入,冻入骨髓。
又醒来不知多少次,终于被告知,如今已是三月。
天气终于温暖起来,余寒褪去,万物开始复苏。窗外的泥地长出许多翠绿,风过竹林也不再是哗啦一片,只是窸窣作响,如情侣在耳边喃喃细语。
这次醒来,居然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有了活气,像是拜春天所赐。她喜出望外,颠颠地下了床,摸到旁边的一个红木柜子,打开便是成堆的烟火棒。她从中掏出两三根,拢上外衣往外走。
池烟雨就坐在门外的低矮石阶上,听见身后动静,立马转头去看。
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面色苍白,只是唇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仍是美得不可方物,却更显破碎。她眯了下眼,像是对这强光感到眩晕,扶着额头,身体轻晃。
下一秒,他伸手扶住了她。
“谢谢。”声音轻如针尖落地。夏羽霓很快重新站好,从他的手里抽出。
池烟雨凝眉看她,见她将一根长条状的东西塞入他手心,疑惑地问:“这是……”
“这是烟花棒,今日春色正好,我们来放吧。”夏羽霓笑道。
火星喷涌而出,细密如雨,是一种小型烟花,过年过节的时候常能看见孩子们玩,在街尾巷角处闹成一片。
“真好看。”池烟雨说。
他忽然笑了起来,脸色一扫阴霾。他本就生得眉眼浓重,黑白分明,是那种不由分说的好看。一笑更是生动起来,像被云山里露出的一抹青尖儿,挺拔得有些牛气。同样的好看,却与苏长白那股不近人情的劲儿截然相反。
这是他第一次放烟火,不免感到新奇。从前他只见过别人玩,自己却从未碰过。一来是他这条蛟龙也有个五百来岁,算得上老大不小;二来是也没有人陪他做这等幼稚之事。当然,主要还是这二来。
如此垂眸望着那焰火许久,他终于转头看她,却见她正看着那焰火怔怔出神。直到那焰火烧完了,她才回神地看见了他。霎时四目相对,气氛凝固起来。
“你是不是在想他?”池烟雨忽然问。
夏羽霓愣了一瞬,移开眼神:“我没有。”想到自己不打自招,竟心虚地咬住嘴皮。唇上红一片白一片,像含苞待放的两片花瓣。
池烟雨没有戳破,自顾地说:“苏长白这段时间忙着对付妖魔,见不到他人再正常不过,不过他就在这咸宁一片,你若是想见他,我可以带你去”
夏羽霓“噢”了一声,仍低头看地,几秒后才说:“不劳烦池公子,我才不想见他。”
反正她就是个惹事精,走到哪惹到哪,兴许苏长白巴不得甩掉她呢。更何况,她这只小妖若此时出现,岂不成了满城妖魔刀俎下的鱼肉?
池烟雨看出她的口是心非,宽慰道:“他若是知道你好起来,定会很高兴的。”
夏羽霓忽然抬眸看他,眼角微微挑起,直伸向鬓发里去,像一条天真的弧线。她惊讶地问:“真的吗?”
池烟雨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夏羽霓嘴角动了一下,笑意很浅。看着面前这张有些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