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的开端（一）

四月，这是大齐这片土地上罕见的一个暖春。暖阳当空，焕之四望云物，光明而轻鲜，暖风带着新生、发展和繁荣的消息传遍了整片大地。柳絮飞舞，榆钱飘落，国师说这是国运兴旺之兆。

“唉…”在满山遍野采桑的人中，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女子着灰色麻布短打，头发紧紧地用发带扎起，身形瘦弱，面色枯黄，俨然一副人比黄花瘦的模样。

她身旁一黄衣老妇见这情形，开口叹道：“这朝廷打仗，倒叫百姓没个好过。”

一人也从桑树后探出脑袋附和：“就是，哎，前两日杨柳村姓吴的人家儿子去战场了，原本还一月报一次平安，如今也眼瞅着没了信儿了，怕是…”说到这，便放小了声音去瞧她们。

黄衣老妇把眼睛瞪得圆圆的，只叫大声急促地问道：“当真？！王五，这事儿你要敢胡说，便是叫阎王爷听了派阴阳鬼使将你抓了去也不作数的！”

王五一听她那话，更是来了劲儿：“嘿，我说刘三婶你这老不死的说话怎恁毒，吴家老太太近日整天在村口唉声叹气的，若不信，你自去瞧吧！再说，现在这情形，死了谁都不奇怪咯。”，说罢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摆摆手离开了。

那灰衣女子听罢这段对话，更是脸色煞白，满脸惶恐。刘三婶见状直宽慰她道：“王娘子，你莫急，你家郎君是跟着大皇帝打天下出来的，自然是骁勇善战的，怕不是等他归来，要给他加官进爵的，到时候你呀就跟着享富贵福啦！”

只见那女子听完这番话低头捂着肚子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开玺元年春，沈都尉府，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了扬州府原本夜晚清凉寂静的上空，一个穿着红衣的奶娘抱着一个红红的团子般的襁褓，里面的小人儿正放声哭得满脸通红，那奶娘将手臂向前伸出，满脸喜色地对男子俯身道：“恭喜沈都尉，喜得千金！”

沈都尉顺眼看去，只见襁褓中的人小小一团，哭得甚欢，不觉心中生出一股怜爱，和颜悦色道：“快些抱去暖房，莫叫小小姐着了凉。”那奶娘笑着应了声，便抱着襁褓向内院去了，他又转头对一旁小厮道：“今天全府上下都有赏钱，去叫找老刘领去。”

第二日，都尉得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扬州府。坊间传闻，这扬州府的都尉沈昌是当年八候之乱潜入敌营直斩敌将头颅的骁勇战士，一举扭转了朝廷的劣势，沈都尉圣眷正浓，正是当今圣上眼前的大红人，整个扬州府稍微有些脸面的人，都纷纷提着贺礼去登沈家的门，一时间沈家门庭若市。

内间床榻上，一女子正含笑抱着红色花开锦绣的襁褓逗着里面的小人，只见那女子容貌姣好，一头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肩头，面上浮着粉红的光晕，保养得极好。

春光柔和地撒在绣满石榴花的鹅黄色绸被上，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暖炉烧得正旺。

突然，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女孩推开了门，小女孩上前去轻轻向那女子行了礼，小声说道：“母亲，如今二月头刚刚入春，春寒料峭，我小娘每日在病榻上冻得发抖，那帮奴才又仗势欺人，都欺负我和小娘，恳请母亲做主，多拨些暖碳给我小娘吧。”

那女子抬起头去瞅她，并没有说话。只见这女孩穿着淡紫色绣着水纹的小袄，扎着双丫髻，头上并没有头饰，生得唇红齿白，朴素而文静，一双眼睛仿佛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女子打量了女孩一番，又低下头逗起了襁褓里的孩子。

女孩见她没有说话，抿了抿唇，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于是马上便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我…我小娘前日让郎中来诊了，郎中说我小娘没多少时日了…请母亲高抬贵手，救救我小娘，至少让她好好过完最后这段时间，也当是为刚出生的小妹积福了！我，我给您磕头了！”说完便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似有一些不答应便不停下的意思。

怀中的小人不安的扭动了几下，吴氏被她吵得头大，便挥手叫一旁的侍女扶她起来，在床帐旁侍立着的月颂走去要扶她，小女孩一把紧紧抓住月颂的裙子，伏在地上哭得眼泪横流，泣道“母亲，求您给我们做主吧！”

“大小姐，明明每月的份例都是扎扎实实分了去的，只多不少，朝云阁的人三番两次的闹到夫人面前今天求吃食明天便求衣物，夫人怜惜你那卧病在床的小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的例份拨给朝云阁。今天您又来这撒泼打滚的，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叫外人看了去倒要说是我们夫人的不是了。”月颂被扯得走也不是，停也不是，气打不过一处来，她早看朝云阁的人不惯，如今这番便是再也忍不住偏要数落几句了。

大小姐见她这么说，向前爬了几步，几乎是要扒上吴氏的床榻了，月颂忙不迭地挡在她面前，生怕她惊扰到刚生产完不久的吴氏。

女孩低头一咬牙，哭得更大声了：“母亲！母亲！您是富贵人家的贵女，您…您就当是给路边的乞丐施舍几个铜板儿，天气寒冷，我小娘没病死也得冻死啊……母亲，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