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试,凡有资格报名者,皆不是凡俗之辈。再说,有庞参军这样的师伯领头,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语罢,用扇尖点了点净鸢,眼神与笑意中都是赞赏。
“能得殿下如此夸赞,臣当日后更加勤勉,以护绛州全境百姓。”净鸢说着,便拜了下去,眉目间尽是决心。
自从来到绛州,她的双耳几乎填满了遍野的哀鸿声,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庞参军,你够勤勉的了。不过十余日,这大半个州都被你扫荡了一遍。”
“这是臣之本职,缺漏之处,还请殿下教诲。”
若说王府院内的陈设只是平常,那么这客房几乎可以算稍有简陋了。除去一套完整的雕花桌椅,两盏落地铜座长颈灯,一张老旧的立柱床,其余便是毫无装饰的四面空墙。
方才净鸢一跪一起的,脚下木板竟也嘎吱作响。
揽清的眼睛盯着地板溜溜转,只怕她大师伯给王爷家踩塌。
庄王将头一偏,低眉摇扇,轻笑道:“教什么诲,本王不懂法术。还是父皇圣明,遣了如此贤能勇毅的修者来此。真是百姓之福,只是参军之位,却委屈你了。”
“苍生为重,臣不拘泥权位高低。”
听了净鸢的回答,庄王猛地将扇一合,起身高声道:“好,本王没看走眼。今日就设一小宴,为庞参军庆功。三位小道长若不弃嫌本王招待不周,便也请赴席吧。”
沐风和揽清跟着明虚应了声,随后恭敬地送走了这位自我兴奋的庄王殿下。见他拐出了回廊,四人这才一齐松了口气。
无力地关上门,趴在桌上,揽清将自己放空,手指上蘸了两滴茶水,在桌面画圆。她好像不是很适应与皇家贵胄打交道,如此压抑又难以捉摸的气氛叫她仿佛溺了水。
沐风此时道:“师伯,我们沿途听闻庄王殿下极为贤德慧善,如何在此时还宴饮作乐?您刚刚不是在跟他汇报战况么?”
净鸢啜了口茶,思索片刻,扭头道:“庄王在此的确是兢兢业业,面对这些棘手事,他一次也没懈怠过。今日是我来到这儿,头一回见他主动宴请下臣。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和法玄有关。”
听到这里,明虚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二师兄?上回去秘州,听他与师父谈过轩荑公主之事。看来皇宫那边境况已经有所不同了。”
搓两下手指,沐风皱眉,抬头道:“他知道二位师兄要入宫,所以这是在提前培养势力?”
放下茶盏,净鸢严肃道:“不无可能。虽然我们本就是如此打算的,但也决不能稀里糊涂地做他的马前卒、炮门灰,被随意抓去填了窟窿。他有没有慧眼去识英雄我不知道,可这毕竟是皇权争夺,血不汇河事不成。我们只是合作,不必把自己全都搭进去,即便真要以身殉道,也得是轰轰烈烈、师出有名的。”
说话时,她的眼中若有金石在闪烁,热烈而坚毅。
“一将功成万骨枯,此事我们心里有底。”明虚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个观点他从未动摇过,心中所思却有所躲闪。
见了明虚那副沉闷的模样,净鸢紧握住他的双手道:“孩子,我们的所有牺牲不是为了去成就一个人皇,而是为了扳倒那个成天养妖厉玩的变态王老头儿,让大家都能安稳活着,懂吗?”语罢,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勉强笑了笑,明虚抬头应道:“师伯说得是。”
“所以,就算将来他从绛州起兵夺位,你们也不能嘴里念着苍生大义,随随便便地把命就那样送给他。”
“当然不会,师伯你想哪去了。修道人本就自私得很。”
沐风坐在师兄身边,第二次听见这句话,他总觉得不大对,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若修道人果真自私到不可理喻,凭何证道呢?如此不德不仁的一群修士,又有哪片天地能容?
可他们也的确薄情得很,王绻柊如此,那些当缩头乌龟的也是如此,甚至还有位列五仙的。
整个道界,当真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吗?
“是我想多了吗?我怎么看你一副要去送死的样子。不想考道生就不去了,我来跟苍元讲。”
净鸢一脸担忧地看明虚,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又不愿和他人说。平日里总顶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也罢了,就怕他眼眸低垂无光,准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逐渐从放空中回了神,听到只言片语的揽清忽然直起身来,瞪着眼道:“啊?哥你不想考啦?那我也......”
“没有,我愿意去。”截住妹妹的话,明虚很是坚定。
看来他心内纠结的,不是眼前的这个开始,而是更远的将来。
靠小池那面的窗外吹来一阵清风,两只过早苏醒蜕变的蝶围着樱桃树忙碌。一大一小,在粉色花海里翩翩起舞。忽地,大的那只竟一头撞入透明的网,挣扎的动作引来了垂涎的蜘蛛。蝴蝶与蜘蛛的缠斗毫无胜算,却在被吃掉的前一刻,奋力把那张大网扯破了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