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峰一把朱颜笔,高云几张素玉琴。
菱歌悠转三生曲,善绮悬屏御神兵。
观宇天楼内忙碌依旧,随处是小跑着的青年术士,有些则跪伏在那长到拖地的白纸上,手中握了根小毫,不停挥舞着。今日华君回来,即使天气已经很寒了,天楼的门依旧大开着。没有人敢于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懒散的模样。
四周的机械咔咔作响,几颗樟木制成的“星星”在轨道上平稳运行着,它们也不晓得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只是那样日复一日地走着。
王绻柊着一绣了松纹的玉色底宽袖长衫,用紫光檀木簪绾了个发髻,不算短的须髯飘垂在胸前,手拿一秋草色龟纹杖,静静立在门外。还是一个绘图的小工活动僵硬的脖子时,才抬头发现了他。一时间跪拜声此起彼伏,如河虾一般的人趴了满地。
“商华呢?”
此问一出,一着枣红色雁补官衣之人膝行至王绻柊面前,高声答道:“卜星令君三日前外出,说是今日回来。我等奉命观星测算,还请大人示下。”
“老朽我就这么一问,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不是要观星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自己到里面等他。”语毕,沾了降真香的衣袖前倾,将跪地之人扶起后,踏着故作缓慢的脚步进了内室。
“下官遵命。”望着王绻柊苍老的背影,天楼星鉴迟景修连忙抹去额前的汗珠,待到那串不太利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就又开始敦促着小工和术士们继续忙活起来。
散了早朝,冼有诚故意拉着牛逢山落在人群后面,绕在天楼外围不紧不慢地走着。
“这天是冷起来了。牛兄啊,你瞧那观宇天楼里,大早上就人影幢幢的,一个个的都在忙些什么?看个星星还搞得这么热火朝天。”他说话时口中冒出的白气,在阳光下好似染上了金色。
只有挨着百步桥方向的这个角度,才能勉强望见里头的景象,其余地方则是种了一圈高大的杨树。
牛逢山缓缓摇头道:“冼兄,你刚也说了这是大早上,人眼能瞧见星星吗?”
“嘿!那你说,成日喝风饮露的那些乌龟道士能干些什么?”冼有诚用手中的书卷点向天楼,语气里满是不屑。自从王绻柊得了势,朝堂的一多半也被分了去,作为前朝遗老的他,便总念叨这些道士肚中没有真本事,吃饭全凭一张嘴罢了。并连带着厌恶那些趋炎附势的读书士子。
此话一出吓得牛逢山赶忙将他的手按下,低声道:“我说冼大人,在人家门口讨论别人的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改?现在跟你走一路,下官我这心呐都得停跳好几回。”
“瞧你那怂样吧。这么多年了,这些旁门术士是愈发的过分,满朝文武谁人不愤懑?愣是没一个敢开口的,真是世风日下。”冼有诚不知是在给牛逢山面子,还是确也有那么点顾忌,这声抱怨的音量大抵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好啦冼兄,我等下就跟柳相提这件事,如此可好?”
“我可没叫你这么干。”冼有诚那布了三条皱纹的眼角,此刻微妙地弯了起来,气势也明显缓了下去。
“是啦,是下官我自愿的。”
听了这话,冼有诚将这才书卷揣进袖口,嘿嘿笑了起来。
他二人即将步至宫门,远远地望见了个脚步匆匆的婢女,朝百步桥的方向去了。这倒不甚稀奇,过了那百步桥便是禁中后圆,婢女、仆从通过此地往来走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今日,那婢女似是引着什么人的模样,身后跟的那个高个子,身形峻拔,衣着宽大,与太监仆从之辈不同。此刻他腰间的金坠子在发亮,那金光刚巧落在了冼有诚机敏的眼中。
“牛兄,你瞧那边。”
牛逢山并没有顺着冼有诚的目光扭头去看,却是加快了脚步,仿佛在刻意遮住他漂移的视线,低声道:“莫再乱瞧了,再瞧下去,这宫里竟事事不如你的意。再不快走门可要关喽。”语罢,拉起冼有诚不太情愿的宽大衣袖,匆匆出了宫门去。
与冼、牛两人错身而过的,正是商华与流槿。他们方自玉州而归,仿若两叶细柳那般,飘然移至了观宇天楼。
未及廊下,早有小工等在了门口。刚见到个影,便慌忙跑上前道:“华君,眉翁先生现在内室。”
商华只是稍顿了顿脚步,先吩咐流槿去接手工作,自己的脚步则迈向了那间供有三清祖师的角室。
待踏上内室的黄白羊毛地毯,商华已换了件绯色官袍,身上沾染的降真香昭示他此次谨遵师嘱,先去拜了三清祖师才来的。
他的用心使得师父果真不再愠怒,只是端坐在梨花木圈椅上,眼含慈祥。桌旁将枯的兰草卧在钧窑釉彩瓷盆里,亦有返青的迹象。
“你去看过了,如何?”王绻柊放下手中的夏水色冰裂纹茶杯,声音和缓,身形微向前倾。
商华行过了礼,起身道:“苍元新收的徒弟......”
甫开口,便被师父打断了来:“要唤苍元前辈。为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