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山

亭子居于山顶，向下俯瞰整座山头都泛着桃粉色。两人对向坐着，杨戬背后是千顷桃花，寸心侧边却是百尺高崖。溪水自高崖冲下，点点水气透着些凉意直往人身上盖。

寸心却不觉得冷，恨不得再靠近些，全身都叫这瀑布冲刷一番。

回过头来，见杨戬闭着眼，横眉微挑，睫毛浓密纤长，这样看倒是少了些战神的戾气。唇色朱红，鼻梁挺拔，乌黑长发全束起，拢了个金色发冠，却像人间的富贵公子。

寸心记起上一世在华山见到他们兄妹时，杨戬正在舞剑，身形矫健，刀尖如流水挽花，舞出游龙之势来。三圣母杨婵站在三千桃花里，只戴了几枚素钗，眼角一点痣，却胜过花开荼蘼。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盯着我做什么？”杨戬已睁开眼，笑吟吟看着寸心。

寸心垂下眼眉，话脱口而出：“你很好看。”

说完又飞快红了脸。

杨戬听了也是一愣，眼神不知往那边瞧，左右忽闪，又回到眼前人身上。

寸心今日穿的一身碧色，额心点了花钿，一只手搭在栏杆上，像只小狸猫。可她的眉间好似一直缭绕淡淡的忧愁。

“你这几日可是不开心？”杨戬低声问道。

寸心目光落在飞泻而下的瀑布上，“没有。”

杨戬便不再问了。

“寸心。你喜欢桃花吗？”

“我不知道。”寸心坦诚道。

“我从前未曾见过桃花。”寸心接着说道“桃花、杏花、梨花……我统统未曾见过。”

在西海囚禁三千年里更是孤寂，陪伴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桃花么，她早就忘了什么样。

两人对坐片刻，杨戬突然面色一沉，目光中的冷冽像冰刀刺出。

“出来。”他沉声道。

声落，一个灰影就摔在亭子中央，“嗷嗷”叫唤起来。

寸心倒是也察觉了附近有人，不过听得这声音忽而觉得有些耳熟。

寸心站起身来，细看那人一眼，惊道：“临吉！”

“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伸手将他拉起来。

小螃蟹精捂着摔到的大腿跟，艰难地站起来，委屈巴巴地喊着：“三公主。”

寸心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忍着笑将他拉到身边的长椅上。

“没事吧。”寸心见他身上都是灰土，又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三公主。”临吉缩了缩鼻子，“这山这么高，可爬得我累坏了。”

寸心闻言也是纳闷：“怎么？你还不会术法到山顶吗？”

“我我、这山太高了，我不敢。”临吉脑袋都要缩起来。

寸心扑哧笑出声来。

“好好好，等会我带你下去。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做什么呢？”

临吉压低了声凑到寸心耳边道：“龙王让我来的。”

寸心听了喃喃道：“父亲、父亲让你来的？”

“是啊，他叫我跟着你，回去禀告他你近日过得怎么样。”临吉撇着嘴看着杨戬。

寸心缓了会神，“父亲还记挂着我吗？”

“自然自然，三公主你不知道，那日你走了你娘亲可着急了。”

寸心缓神片刻，“是我任性，害他们担忧了。”

临吉看寸心聚拢的眉头，急道：“不是不是。三公主没错。”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杨戬一眼。

杨戬也没与他计较，目光盯着寸心，一言不发。

“你摔得疼么？”寸心瞧见他的手一直搭在腿上。

“可疼了三公主。”临吉嘴角耷拉下来。

寸心回头对杨戬说道：“我能不能带他回灌江口住几日，等他养好伤就让他回西海。”

“自然。”杨戬一口应下，“你本是宅子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