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离樊笼
“是。正是《打龙袍》。”容儿见皇后不悦地皱起眉头,便对旁边侍从使眼色,令他去打探安排这出戏之人。
皇后冷冷地嘲讽:“老祖宗尸骨未寒,竟在灵堂如此闹腾,打扰了她老人家休息。”
很快,打听的人回报:“在太后跟前的曹嬷嬷安排的戏班子,她说太后生前极为喜欢听这一出。”
江应笑瞅见皇后铁青面容,心知皇后与曹嬷嬷不合,火上浇油道:“当初曹嬷嬷仗着自己是太后的贴身婢女,成日欺侮新人,嚣张得很。”
皇后眼皮不抬,侧瞥一眼江应笑:“笑笑,她能横行这么多年,没有后面的人默许,是做不到嚣张的。”
容儿看着江应笑,见她埋下了头,又向皇后询问“那这戏台子该如何安置?”
“就放在这里,太后生前喜欢听,那就唱。”皇后朝着戏台子眺望,又问容儿,“可还记得穿着龙袍的戏子?”
听到皇后提点,容儿才放眼过去一瞧那戏子。
一中年男子后背微微佝偻,扮成换太子的皇帝模样,坐在“衙门”的最高处的雕花红木宽椅上。
他穿着与皇上一样花纹的龙袍,衣袍上的材质粗劣,宝石是普通沙石染色,金丝是染黄的棉线,脸上爬满褶皱,像颗结满棉絮的老橘子,但看得出年轻时眉清目秀的。
容儿回复皇后:“记得。整个皇宫之中唯二能穿龙袍的人,宫里人都说曹嬷嬷的嚣张,哪能比得上鼎盛时期的沈杉。以色事人岂能长久”
“嘘。”皇后抬起食指,挡在唇间:“死者为大,灵堂之上切不可乱言。”
她不屑地瞟向沈杉,白发鸡肤下,全无一点岁月沉淀的气质,于是说道:“假的真不了。除了那身假龙袍,他举手投足哪点像个帝王?”
江应笑听着两人打哑迷,不敢妄肆插话,能做的只有封好嘴巴竖起耳朵。
容儿没有看到江应笑的尴尬,同皇后追忆往昔:“那么多年过去,这嗓子也不比当年了,能走到今年这一步,靠的还是年轻时皮囊上的那点本钱。现在是换成他儿子在唱。”
“是哪个?”皇后笑着望过去,眼前闪过一道光,忽而感叹:“想起来了,雪然生日宴上,唱春申君的那个。”
容儿意味深长地说道:“是那一位,今天不在这里。不过,虽说他长成那副模样,却是唯一一个没有看上咱们太子妃的,老实本分得很。”
“太子妃都没给过他一个正脸。”皇后鼻子一哼,转身离去。
“阿啾——”
昨日夕阳西沉前,天空飘起一阵小雪,夜深时就停歇了。清晨的阳光融化部分雪,使得天气更加寒冷,连雪然都打起喷嚏。
这段日子雪然身体转好一些,多亏崔旖寄来的草药。冯珍珠依旧是没能熬过年,于三日前去世。
雪然收拾行囊的时候把冯珍珠送给她的木簪也包裹起来。
风荷路过时候瞥一眼,忽然问:“太子妃,奴婢替您包裹起来。”
雪然笑着摇头,随手在包裹布上绑了个死结,过段拒绝,“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忙去吧。”
风荷悻悻离去,投在石砖上面的倒影脱的狭长而孤独。
雪然近日亦是无所适从,太子的死因如今水落石出,本该松一口气,但太子遗骸的线索又断了。但她直觉敏锐猜到,杀害太子的凶手与盗走太子骨头的窃贼,两者并非是同一人。
从太后临终前的供词来看:杀死太子之人极有可能是素未谋面的皇上。
尽管雪然当时听到此言时,以为荒谬至极,哪里会有父亲谋杀自己亲生骨肉和生身母亲。
但若是细细回想宫内的秘闻,宫内似乎不少人都经历过生死劫,劫后余生的比如皇后,不幸罹难的比如太子和太后。皇宫之中应当是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操控玩弄着每个人的性命。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皇上。
雪然现在惶惶不安,她本就不擅长阴谋诡计,原先与她同一阵线的连长晋如今归乡,她自觉一人无力应付威胁,
想到这里,她坐在十层软缎垫着的塌子上,却觉得如坐针毡,肩膀扛起系紧的包袱,走出东宫的寝殿。
六日以来,东宫里里外外增加不少守备,终于有点像是太子的寝宫。
雪然沿着熟悉的道路前行,匆匆走进了南书房。
倒不是雪然钟爱读书,平时她读书都是为了应付皇后和盛雪然的考问,往后半年里这两人出现的次数少了,她乐得清闲。
但是,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被发现换了太子是死,留在宫中也会是死,不如趁着这次出宫留在外面,放手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从琳琅满目的藏书里,她挑出几部讲解农耕的线装书,置于桌面。
冰蕊看着桌面上,密密麻麻摆放的是《农政全书》《齐民要术》《致富经》之类的农业耕种书籍,疑惑道:“太子妃,怎么选的都是耕种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