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 七

茹小冉一愣，连忙收起得意的表情，做出害怕的样子，扑进茹凡达怀里。

这会儿茹争流的头脑异常清晰，她发现角落里那个穿警服的把手伸进腰里——这得多大的事儿，让他们觉得严重到需要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这样？

越严重的事，越要把它世俗化，这样才能大事化小。

想到这里，她指着茹小冉破口大骂：“我忍你很久了！你妈撺掇我爸妈离婚，他们还没离你就上赶着认我爸爸当爸。现在如愿了，为了和我抢爸爸，你连姓都改成我家的。我说你什么了么？就这你还总给我下绊子到处说我坏话！今天你又编排我什么了？说！我告诉你卫小冉，你就算改了名叫茹小冉，也不是我们茹家的种！说！又编排我什么了？小小年纪天天造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这话两个意思，一是把事情往家庭冲突上引，降低严重程度；二是激怒茹小冉，她反击时可以透露更多有用信息，最好能打起来让事情变成小孩子打架。

但她此刻并不敢主动上去和茹小冉厮打，甚至连动作都不敢太大，生怕旁边那位手从腰里拔出个东西直接把自己撂倒。

茹争流这番话一喊出来，那位穿警服的领导马上转头看727保卫科钱科长，钱科长连忙点了个头，警服领导的神色就松了一些。

茹小冉毕竟年纪小，气性又大，被茹争流当众指着鼻子这么骂，哪里受得了，当下也不装了，“蹭”站起来，当场骂回去：“你也不看看你和你妈那个样儿，个个都是泼妇，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爸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茹争流心里松了口气，愿意吵就好，就怕你闷着头不说话，那可就麻烦了。

便打起精神，努力和茹小冉吵了起来。俩人越吵越没营养，后来发展到“攻击”“反弹”没完没了，听得警服领导都麻木了。他招手把钱科长叫来，耳语几句，两人一同来到还在“攻击反弹”的两个小姑娘面前，把她俩分开。

警服领导和颜悦色问茹小冉：“小孩儿，你出去那么早干啥？”

茹小冉看看他，有些害怕，缩回茹凡达怀里。

茹凡达这会儿哪敢护着孩子，连忙把她推出来：“叔叔问你话呢，快说，知道什么都说了。”

茹小冉被逼得没办法，眼睛往上想了会儿：“收，收地笼。”宁河附近的小孩子经常在前一天晚上在河边下个小地笼，第二天去收，可以捉些小鱼小虾。

“啥时候出的门？”

茹小冉慌张起来，想了想：“喇叭响以前。”每天早上七点，干部楼里的喇叭自动开始播放新闻。

“那会儿天亮了没有？”

“微微亮，看不清。”

“收完地笼亮了没？”

“嗯……没……有一点儿？”

“然后呢，你直接回家？有没耽搁？”

“回家。”

“就在回家路上看见的那个人？”

“嗯！”

他低头想了会儿，猛然抬起头，指着茹争流，大声喝道：“是不是她！”

茹小冉吓得一激灵，眼泪刷就落下来了，咬着嘴唇直哆嗦：“看不清……我觉得像！”

说是茹争流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东西贴在727南墙上，肯定是给727工人看的。假如这个人住在727家属院，大早上那个时间，出来进去难免遇到熟人。而茹争流住在凤羽街，她是从外头进到家属院里头二食堂，途中就经过南墙。而且丁改兰早上三点就出门了，她出门以后，茹争流什么时间从家里出来，出来之后做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虽然凭这些并不能断定就是茹争流干的，但非要说她干的她也无法摆脱嫌疑——茹小冉肯定是这么想的。

警服领导转头问茹争流：“你呢？今天早上五点半到六点之间在干啥？”

到这时，茹争流心里已经有了底，一点儿都不慌张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天似亮非亮的这段时间，她和师兄弟们一起跑到小树林，一起练功，身边有起码二十个人可以给她作证。

9月的宁市，6点天还未大亮，要想七点散场，他们必须在天未亮时就跑到小树林。

但茹争流陷入了新的纠结中：申大中不让她在727说武场的事，这怎么办？